是不是轉得太突兀了?
他楞住,前方的目光如炬使他來不及思考措辭便如實作答:「暢生園。」
景懷君頷首,出乎意料沒有太強烈反應,僅追問:「幾天了?」
「連續三天了。」
「……」垂眼默忖。
他一陣不安,忙為方菲緩頰,「景先生,是這樣的,方太太很喜歡方小姐的畫風,她央求方小姐為暢生國畫一幅餐廳正面全景水彩圖,掛在大廳牆上,沒有花上幾天是完成不了的。方小姐很認真在作畫,聽說方老闆準備出一筆錢向她買畫——」
「她不是什麼名畫家,有何市場價值?」
「……」他辭窮了。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方菲的畫熱情繽紛,連冬日雪景都帶著圍爐的暖意,從不蕭瑟蒼白,和她的本人成了對比,那童真純潔的筆觸,看得人心生愉悅,但和氣勢磅礡的大師級作品相較的確是差之甚遠,純粹是讓繪本故事增色的小品罷了。
「出去吧!我靜一靜。」
遣退李秘書,景懷君將電腦關機,手指不停敲打著桌面。他在琢磨著一項決定,這決定看似簡單其實不易,很可能就此確定了往後的生活面貌,也很可能他會失去一些東西,總之,他的生活不會再和以前相同了,這是他考慮的重心,沒有足夠時間拖延……
他抓起外套和公文包,快速走出辦公室,連李秘書也來不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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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十分,他比平時早了許多時間回到大屋。
前廊照明燈已點起,屋內相反地一片黑暗,是無人,還是在後院?
他知道方菲怕黑,沒事不會在幫傭不在的晚上到處在附近閒逛,她總是點亮一屋子燈在客廳作畫或看書等他回來,若真的太晚了才會先上床入睡,臥房外的燈一律敞亮等他歸家後關上。
所以,她還沒回來?
一間間房開門尋找,輕喚,確定再三無人,她的確還在外頭。在哪裡?
忍著不傳簡訊,他慢條斯理做著自己的事,洗浴,泡杯熱茶,走進書房,將公事一一整理、釐清,回必要的電郵,充分專心,直到頸背酸了,抬起頭,桌前數字鍾赫然顯示十一點二十分。
忍不住了,他拿起手機傳句簡訊,靜靜等待。五分鐘漫長如一小時,他四顧空曠的大屋,為何從來沒發現這間屋如此寂靜?寂靜得生起不耐之心。
二十分鐘了,沒回音,他直接撥打她的電話,響至長長十餘聲,轉接語音信箱,沒接!
午夜十二點,依她的習性,她是不會走山路摸黑回來的,所以,她今晚不會回來了!不會和他一同入睡!
這個確定竟如蟻咬嚙他的心,他火速換上外出服,抓起車鑰匙,直奔車庫,驅車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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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電鈴響得太急切,兩聲之間沒有停歇的時候,甫合上眼的童絹翻身坐起,差點滾下床,一連串揣測此起彼落,乍夜莫名的造訪通常不會是好事,卻不能置之不理,干萬不能引起整棟公寓的騷動。
她披件外衣,匆忙趕到客廳,先從門面孔眼覷探,看清楚來人,鬆了好大一口氣,懸吊的一顆心垂直下降。
兩道門一拉開,她才堆起笑容,對方冰巖般的面孔嚇了她一跳。
「方菲呢?」直接不客氣的問。
「景先生吧?」對方或許忘了,一年前她曾經和前夫一道參加某企業小開的婚宴,和景懷君打過照面,當時他孤身一人赴宴,方菲並未出現。「我姓童。」
「童小姐,我找方菲,她人在哪裡?是不是沒來過?」
說著就要登堂人室。童絹拽住他衣袖,阻止他進去,忙著解釋,「景先生,您千萬別生氣,方菲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她今天回來整理一些東西要帶回山上,大概太累了,在房裡睡著了,我叫不醒她,想想也太晚了,所以才——」
「叔叔。」
一道童稚清嫩的聲音在底下響起,一隻小手扯動他褲管,仰起小臉新奇地看著他。他垂首俯看,小傢伙伸出兩臂,做出要擁抱的姿勢。
他僵立不動,和那兩隻鳥溜溜的圓眼對望著;小傢伙見他沒反應,竟抱住他的長腿想攀爬上來。他進退兩難,對陌生對像立即釋出善意不是他的習慣,尤其是個孩子,他沒抱過任何一個孩子。
童絹一把將小艾抱起,歉然道:「我這就去叫她,您別生氣!」一轉身,差一些和剛走出房間一臉惺忪的方菲撞個滿懷。方菲望向童絹身後的景懷君,神智有點迷糊,頭髮凌亂,身上的衣裝仍是早上出門那一套。
見到她,他躁動的心奇異地平息了,他慢慢踱步過去,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我們回去吧!」
她不置可否,任他執起手,穿過客廳,走出公寓,上了他的車。
她越來越不懂,他為何如此緊張?她一晚沒回去不是什麼大事,她跑不了、躲不掉,他手上有的是對付她的憑據不是嗎?他白天夜晚判若兩人,讓她無所適從。她也越來越糊塗,時而霸道、時而細心的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晚上司機休息,他不顧煩勞自行駕車下山把她找回去,應該滿面怒容才是,為何又一路平靜無事地不發一語?
她手倚著頭,左思右想地頭都疼了,他很不快樂對吧?或許這是她唯一能確定的一點。他追求的東西對她而言太高太遠,而且不能輸,如何快樂得起來?
回到大屋,兩人先後進了臥房,墊後的她輕輕掩上門,一回頭,一股推力將她推向牆邊,她驚愕不已,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他有力的大腿已壓住她下半身,大掌制住她手腕定在牆上,這不會是友善的態勢,她全然動彈不得,消極地閉上眼等候他的冒犯。強烈的失望襲上心頭,她以為他們之間不一樣了,他逐漸在尊重她,不過是晚歸一次,他就要懲罰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