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我這次是真的完了。」這次不是無病呻吟,她是真的有所覺悟了。
平常缺靈感或是拖稿,因為經驗豐富所以很有心得,唉唉叫幾次後,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可是這次是前所未有的新體驗,她連自己的心情都擺不平,更別說直接面對問題中心了。
「誰來救救我呀!」她只求老天爺派一個天使大人來帶她脫離苦海。
趴累的她慢慢蠕動頭顱換了一個角度,望向窗外黯淡的夜空,無奈又無力的白湘凝徹底陷入無底的黑洞裡。
她需要希望之光,但千萬不要是粉紅色的。
她這樣的腐女最不能適應的,就是那種軟撲撲的粉紅色。
一碰上,是見光死呀。
受不了一個人窩在房間裡自怨自艾,白湘凝收起桌上的原稿,隨便找個塑料袋一套就出門去。
等不到天上下來的神仙,她只好去找她所認識的人當中最接近天使的那一個了。
站在好友的家門前,白湘凝遲疑了。
她得先想想,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來的?
如果要請人幫助,就必須非說實話不可。不只要交代來龍去脈,連心裡那堆亂糟糟的情緒也要暴露出來。
而天生奼女的她,平常就懶得表現自己,或者說,不擅長表現自己。如果事情沒弄好,會不會問題沒解決,反而讓自己更為難?
可是不找個人發洩一下,恐怕她會從此一蹶不振,連腐女都當不成了。
無法想像不當腐女的自己,白湘凝顫了一下,馬上按下門鈴。
再怎麼煩惱,她也絕不要迷失自己。
抱定了決心,她神情堅毅地等在門外。
可是,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沒有半點動靜。
她再按了一次,過了一段時間,再按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仍舊沒有回應。
「不在家嗎?不可能啊。」她納悶地偏頭盯著門板,手指準備壓第六次。
還沒碰上,緊閉的大門終於拉開了。
應門的不是她等的那個嬌小身影,反而走出一個半裸俊男。
「妳最好有要緊的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高大的男子身上只套著一條鬆垮垮的牛仔褲,結實的手臂環抱在麥色的胸膛前,臉色不善、口氣極差地斜倚在門框邊。
腐女漫畫家的天性,讓她在一瞬間將這個意外的尤物徹底掃瞄一遍。
俊朗的臉龐滲著汗,裸露的肌膚隱隱透著紅潤,剛剛說話時,呼吸略顯急促,加上他倉卒的穿著,白湘凝非常能體諒他充滿敵意的態度。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男子賞了她一記白眼。「妳確實是嚴重打擾到我們,識相的就快滾吧。」說完,他順手要將門帶上。
「等一下。」她馬上伸腳卡住他關門的動作。
男子看她的眼神更凶暴了。
「妳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妳知道我跟她多久沒見面了?妳知道小別勝新婚的真正含意嗎?妳——知——道——妳——剛——剛——壞——了——什——麼——好——事——嗎?」他越說越猙獰。
白湘凝害怕地縮了一下。他的臉跟某人太像了,現在的她很難招架得住。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在今天回來。」
他回來了,那另一個出差的人也回來了嗎?
思緒又飄到那個人身上,白湘凝突然安靜下來。
沒料到她變臉變得迅速,樓允泱放下手臂,多看了她幾眼。
「妳三更半夜猛按我家電鈴,到底是來幹嘛的?」
「我來找小茉。」低著頭,她說得有氣無力。
「她沒空。」一口回絕,他又要關門。
「我知道她在裡面,只要你不纏她,她一定有空。」她乾脆把半個人塞進門縫,讓他絕對關不上門。
「我偏要纏她一整晚。」樓允泱張大眼睛瞪她,其中的威脅一目瞭然。
平常的她或許會體諒他求愛的辛苦,禮讓他一下。
可現在是非常時刻,不找人談談,她會睡不著覺。
「我今晚一定要見到小茉。」她眼珠子瞠得比他更凸。
「別想。」放棄文明的眼神交流,樓允泱試著用門板將她推出去。
她頑強抵抗。
「允泱,怎麼了?」
在雙方拉鋸最劇烈的時刻,一句輕緩的問句,鬆開了僵持的局面。
白湘凝趁著樓允泱分神回頭的瞬間,一個箭步竄進屋裡。
「小白,妳怎麼來了?」蘇雅茉一踏進客廳,就見到白湘凝氣喘吁吁地靠在玄關。
「小茉……我……我我……嗚……」千言萬語在看到好友的那一刻,竟化為一聲嗚咽。
她戲劇化的情緒反應嚇得在場其它兩人目瞪口呆,蘇雅茉趕緊迎上前去摟住她。
「妳是怎麼了?有話慢慢說,別哭了。」她柔聲安慰。
白湘凝吸了吸鼻子,擦掉睽違二十年的眼淚。「妳看看這個。」她把塑料袋裝的原稿推給蘇雅茉。
蘇雅茉有些摸不著頭緒地接下翻閱。
「很精采。男主角雖然冷酷嚴厲,但總是給予女主角最適時的幫助,妳把那種內斂的溫柔與外表的反差,表現得很吸引人。女主角雖然對感情遲鈍,但發現愛的過程,也描寫得有趣。這是妳的新連載嗎?跟妳以前的風格不太一樣,不過應該會受市場歡迎。」很習慣當她的作品試閱者,蘇雅茉自然說出感想。
聽到她的評論,白湘凝的臉更苦了。
「完了,我真的完了。」她抱頭哀嚎。
「我說錯話了嗎?」蘇雅茉被她瞬變的情緒弄得手足無措,趕緊用眼神向樓允泱求助。
樓允泱回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聳肩。
「妳沒錯,錯的是我。」白湘凝眨著水光閃閃的眼珠子望住她。「我居然畫出那種純情、正常性向、沒有變態的漫畫!這還是我嗎?我到底是怎麼了啊……」
說到最後,她崩潰地撲進蘇雅茉懷裡,力道過大,差點撞倒對方,幸虧樓允泱反應快,在蘇雅茉身後撐著,才沒造成流血事件。
「我們可以不要理會這個瘋子嗎?」他很認真地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