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聽你的話?」她的手心在發燙,還有她的臉頰也是。
「嗯。」沒注意到她臉蛋浮現的淡淡紅暈,原無涯的視線陡地越過她,凝向遠處某一點。
發現了他不尋常的舉動,南蝶直覺想轉過身,卻立刻被制止。
被原無涯按住肩頭,她就沒動了。直到他終於收回凝視,她才遲疑地開口:
「原大哥……」
有別於方纔的銳利深思,原無涯的眼神在低下頭的瞬間轉為柔和。
「丫頭,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沒讓她有機會起疑,他攬著她走向馬車。「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堅決地將她安置在馬車內,原無涯穩穩地駕著馬車離開莫愁湖。
那傢伙裝得再怎麼若無其事,看起來還是一副鬼鬼祟崇的蠢樣。
監視!目標是他或小丫頭?
到處傾倒的樑柱、焦黑的斷壁、蔓生的雜草……連一塊完整的磚瓦也很難發現。這裡,就是南家。
南蝶呆呆地站在如今已成廢墟的家,全身的力氣彷彿在瞬間完全逝去。
原無涯及時抱住她往地面軟跌的身子。
南蝶被他扶著,感覺到如今她唯一可以靠著的懷抱是多麼地溫暖;可強烈的哀傷仍猛烈地襲向她,她閉上眼睛想抗拒暈眩。
「小蝶兒,你沒事吧?看來我應該把你留在車上才對。」原無涯手指搭上她的脈搏,探了探後放心地吁了口氣,卻仍擔心地搖著頭。
張開了眼睛,南蝶深呼吸了一下,勉強對他擠出一絲笑容。
「我……我沒事。真……真的。」她要證明似的努力在他懷裡站直了身子。「原大哥,你……你不是要四處看看嗎?我……我在這裡等你好了……」耳邊彷彿還迥蕩著那一夜淒厲的吶喊,而那一夜的記憶鮮明地在她腦海裡不斷地重複著……她怕再走向前一步,她會承受不了而成為原無涯的負擔。
儘管南蝶看起來像隨時會昏倒的模樣令原無涯提心吊膽:不過若將她帶在身邊四處偵察,他更擔心她會負荷不了憶及以往所帶來的刺激,所以他答應她留在這「我到後面瞧瞧立刻就來,你乖乖待在這裡別亂跑,有事就大聲地喊,懂嗎?」原無涯頗在意剛才在湖畔那鬼鬼祟祟的傢伙。
眼睛緊緊追隨著原無涯白色的身影,只見他時隱時現地在前轉了幾轉,然後終於消失在半傾的圍牆後……南蝶直盯著他消失的方向,儘管眼睛發酸了也不敢輕易眨眼。
陣陣帶著悲涼寒意的風在南蝶四周吹拂著。她將下巴頂在膝上,緊抱著自己,抵抗冷意也抵抗沖上心頭的劇痛。
她將視線緩緩移向身側——她認出自己正坐著的地方是大廳前的石階,而爹爹常用來招待賓客的大廳現在只剩下半面牆,裡面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是誰?為什麼要毀了她的家?一直到現在,南蝶仍然無法理解。那一夜她倉皇地被姊姊帶著逃出來,而姊姊似乎知道什麼卻從不對她透露。如果真讓原大哥查出她家是被誰毀的,她有力量為家人報仇嗎?
報仇?!意謂著血債血償、意謂著殺人,就像那一夜……她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忍住胃裡不舒服的翻攪。不,她不要再看到那樣的景象發生,她不要再看到有人被殺了。
可是爹娘的仇……
不安、驚惶、悲傷的混亂情緒一下子全湧上心頭,南蝶被窒得幾乎無法呼吸,更無神去注意在她週遭發生的異常動靜,直到——
一種瀰漫著奇異香氣的物體突地覆蓋住南蝶的口鼻,在她還來不及思考、掙扎,意識陷入無邊的黑暗前,那個令她心安的聲音彷彿自遙遠的天際傳來——
「放開!不許碰她!」
第六章
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暖暖地照進這間潔淨的房間。
床上靜靜地躺著沉睡的白瓷女娃,而床畔則坐著一位閒散翻看醫書的俊朗男人。
房裡的氣氛靜謐而祥和,彷彿床上的女娃在昏睡前不曾發生過任何事般。
金黃色的光線漸漸變柔,再漸漸轉暗。此時,輕微的呻吟聲從床上傳出,男人一手將書推開,馬上俯身面向已躺臥了一個時辰的小丫頭。
南蝶睜開幽幽大眼,看見了盤踞在她上空的熟悉臉龐。她眨眨眼,迷茫地皺著眉。
「原……」她想出聲,卻發現喉嚨好像被梗住。
「丫頭,睡得還好嗎?」原無涯對她露出迷人的笑容,接著扶起她餵她喝水。
南蝶順從地喝下水,刺痛的腦袋似乎才清醒了些;而腦海裡殘存的異樣香氣點開了記憶之門,她終於想起覺得奇怪的原因了。
「這裡……這裡是哪裡?我們不是在……」她迷糊了。他記得他們回到被燒燬的家,而她一直坐在石階上等他,怎麼她現在卻在這個房間醒來?
「這裡是城中的一間客棧。」原無涯不打算隱瞞她,他的微笑變冷。「記不記得自己被人偷襲的事?」
是的,南蝶差點被人迷昏帶走。
原無涯用最快的速度、最仔細的方法搜查過了大半的南宅後,回到原處剛好看見之前在莫愁湖畔監視他們的男人在迷昏南蝶;而那男人馬上用刀抵在已經昏迷的南蝶的頭上威脅他,卻被他一眼就識破其膽量不大、武功不濟。原無涯不過略施小計便接近他,並且以兩針扎麻了他奪回南蝶;至於問出他的身份及目的嘛,也不難,他又紮了兩針讓他癢不如死便知道了一切。
那鬼祟男人也是南天門的小嘍囉,負責在附近搜索。他和其它人接到的命令一樣,一有南家姊妹的消息立刻得回報上面,而且捉到兩人自有重賞。原無涯在他身上找出了兩張畫像,一張晝的是南蝶,兩另一張朱唇皓齒的美麗女子顯然就是南蟬了。
那傢伙在莫愁湖畔發現了南蝶,就一路偷偷地跟到南宅,更加確定了她就是上面懸賞的少女。一向在門下沒啥作為的他,想藉捉住南蝶的機會大出鋒頭——所以他才沒通知其餘人而獨自跟蹤到那裡,趁她落單時打算捉她回去邀功。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竟栽在看似斯文、實則身手一流的原無涯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