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現在就差人去辦。你準備好上花轎吧!」如果唐采樓以為她這樣便認輸
了,那她就大 錯特錯。於她,除了縛住唐毅的心束手無措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事情
可難得倒她了。
※ ※ ※
唐夫人的辦事效率果然令人歎為觀止,或者應該說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唐采樓她娘於次日夜裡如願地移居雁山北口的「銜雲樓」,而她則在鑼鼓喧天之
中,跟著狄家迎娶的隊伍,踏上一段未知禍福的旅程。
代替狄虹前來迎娶的是他的胞弟狄鵬。唐采樓偷偷掀開轎簾,棲惶地望著轎旁的
他。
這人好高,跨坐著一匹赤色寶馬,神采飛揚得彷彿他就是今兒的新郎倌。唐采樓
看不真他的五官,但覺他隱隱約約地有一張俊朗的臉。
他的兄長呢,重病之後的狄虹,會是一張怎樣的臉孔?他知不知道今兒的新嫁娘
是懷著一顆十二萬分的不情願而來?為什麼已經病人膏盲了還要娶妻,沒地坑害了一
個女子的一生?呵,荒謬的沖喜,如果這招真的有效,所有的男人生病都不必找大夫
了。
唐采樓心神飄蕩之際,突然觸及一雙黝黑晶亮的眼——
是他!那個和她一樣為人作嫁的狄鵬。
她一愕,忙放下轎簾,幸好劉媒婆沒瞧見,不然又要叨念個沒完沒了。
哎,心口跳得好厲害,狄鵬深邃的黑瞳猶似垂懸的子夜星辰,在她腦海裡擺盪不
定,兩頰亦沒來由的一陣燥熱。真羞恥,她已非自由身了,怎可以……急忙低眉斂目。
眼觀鼻鼻觀心,同時轎外劉媒婆大喊一聲:「停——轎——!」
吵嚷的弦竹嗩吶聲夏然而止,迎娶的隊伍紛紛退向左側的雜樹林下納涼。
唐采樓被安排到一座十里亭內,暫作休息。
自清河縣到狄府所在的「虹雲山莊」單槍匹馬猶需費時十來天,這群人浩浩蕩蕩,
恐將多走個七、八天左右。
雖然才三月下旬,天候依舊十分涼冷,但唐采樓喜帕蒙著頭,厚重的鳳冠霞帔下,
早已是香汗淋漓,沒等劉媒婆吩咐已自顧地掀起轎簾,走了出來。由於坐了太久,雙
腳都有些發麻,走出轎子時,一個不慎,踉蹌了下。
「唉!」她忍不住低低嗯了聲,和眾人坐往大樹下納涼的劉媒婆聽見立刻趕了過
來。
「曖喲!我的姑奶奶,你不能出來呀,快進去。」
「可是我好熱。」
「再熱也得忍,除非到了客棧,否則怎麼樣都不能下來。」劉媒婆急忙想攙她坐
回花轎,孰料,說時遲,那時快,陡然間,一陣風對唐來樓迎面吹來,竟把她的喜帕
給高高吹起。
唐采樓大驚之下,直覺的用手去撈,糟糕!沒撈著。她抬眼一看,那喜帕居然在
空中飄然翻飛,飛呀飛地……
大伙霎時嘩然驚叫,跟著手忙腳亂地幫著追那喜帕。待將要追著時,忽又一陣狂
風驟起,把喜帕吹至另一個方向。大家才準備追過去,那喜帕則已安然落在一隻大掌
之上。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代兄娶妻的狄鵬。
狄鵬接住喜帕後,二話不說便朝唐采樓大刺刺地走過來。
唐采樓怔愣之際,下意識地星眸回望——呵!
兩人具是一愕,好俊,好美的一張臉。
此時吵嚷的群眾竟不約而同地屏息凝神,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對百年難得一見的壁
人。
她就是唐家的大小姐唐玉婕?狄鵬難以置信地盯著唐采樓的臉。
這張教人一看就永遠忘不了的臉!
「看呀,新娘子好漂亮啊……」這一喊才把劉媒婆的神魂給喊了回來,讓她察覺
到大事不妙。
「狄二少爺,快呀,把頭蓋給她蓋起來。」
「哦。」狄鵬頓覺失態,忙拿起喜帕往唐采樓頭上蓋,掩去她所有醉人的風華。
大伙這才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嘰哩呱啦地坐回大樹下,繼續剛剛沒談完的話題。
唐采樓心頭亂糟糟地躲回轎子裡,原已十分悶熱,此刻更是口乾舌燥。
又隔了一會見,她心想狄鵬應該已經走開了,便揭起轎簾,對劉媒婆道:「麻煩
你去弄一碗水過來,我好渴。」
「不行,喝了水待會兒想小解怎麼辦?」
「那就讓我去解呀,難不成你想把我渴死?」
搖搖晃晃了好幾個時辰,她不僅倦極累極,而且滴水未進。
「呸呸呸!大好的日子提那個字是壞兆頭。」
劉媒婆瞪了她一眼,快快地端了一小碗清水過來。
「先在口裡含一下再吞進去,可以維持久一點。」
「唔。」她才剛喝完,那邊廂又高喊著:「起轎!」
花轎重又搖晃了起來,樂音亦同時大作。
虹雲山莊位於湘、黔的接壤地,途中上山、涉溪自是難以避免。
一路上林木繁茂,鳥語啁啾,河水清澈。在湛藍的天空映襯下,水光浮翠,倒影
林嵐,彷彿造世獨立的美麗桃源。
正當眾人邊敲敲打打,邊欣賞沿路的風光時,唐采樓卻是極盡的煎熬。唉,好急
啊!
「劉媒婆,劉媒婆!」她附著轎簾叫喚著。
「啥事?」劉媒婆倉皇挪近身子。
「我想噓噓。」
「什麼?!」真會給她氣死。劉媒婆驚問一聲忙又壓低嗓子。「再忍一下,馬上
就到客棧了。」
「忍不住了,你快叫他們停轎。」
「哎唷,長眼睛沒見過像你這種新娘子,這麼不能熬,將來嫁了人看你怎麼辦?」
「我現在不就嫁人了嗎?麻煩你先別忙著叨念,快幫我想想辦法。」六個時辰了,
即使大羅神仙也總需要小解吧。
「不行呀,這教我怎麼去跟人家說?」
「你不去,那我噓下去羅?」
「哦!」等等,噓下去是什麼意思?「慢著,你……真的沒辦法——」
「哎,我不管了,我……」唐采樓連聲音都變沙啞了。
「好好,我去我去,你無論如何再忍一忍。」從她十五歲出道當媒婆,今兒算是
最頭疼的一遭。
幸虧這個狄二少挺好講話的,否則她的媒人禮丟了不打緊,只怕還得捱一頓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