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親自來了?」州台精神大振,立刻像是有人在背後推了他一把似的,忙道:「混蛋,還不趕快讓太子殿下進來!」
「可是太子殿下剛才只是在門口待了一下就走了,說是要去村裡看看,讓州台大人也過去。」
「去村子裡?」州台渾身一陣哆嗦,但是太子都去了,他豈能不去?
叫人牽了馬,趕快趕至塔哈里村。村子的外圍已經被士兵三層包圍,層層把守嚴密。
「殿下去哪裡了?」他問最外層的一個士兵。
「殿下身邊有位白衣姑娘,問哪家現在病情最嚴重,小的告訴她說是蘇哈家病得最重,一家七八口幾乎都染上了天花。於是殿下就和那位姑娘去蘇哈家了。」
「你這個笨蛋!」州台氣得大叫,「怎麼能讓殿下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萬一殿下有個好歹,你我就是賠上性命都不足以贖罪!」
趕至蘇哈家的時候天色更黑了,暗夜裡連一顆星子都看不到。因為這個病,整個村子中本就瀰漫著死亡的味道,而黯沉的天色讓這裡的空氣更加令人窒息。
州台一眼就看到蘇哈家門口那輛豪華馬車和太子殿下的愛騎天狼,他整了整衣冠,在門外躬身道:「微臣馬薩參見太子殿下,不知殿下親臨,微臣有失遠迎,請殿下……」
「進來。」裡面傳來拓跋雷那低沉得撼人心魄的聲音。
州台遲疑著不敢抬腿,「殿下,這裡是疫區,實在是太危險了,還是請殿下到微臣的府中再詳談……」
「怕死就滾回去!」
拓跋雷的喝聲像是焦雷一樣打在州台的耳畔,他怎麼敢回去?只有硬著頭皮走進去,驚訝地看到太子站在一位病人的床旁邊,而士兵口中所說的那位白衣姑娘正在為那個病人診脈。
太子殿下的眼睛並沒有看他,而是筆直地看著床上的病人……不,應該是在看那位姑娘。
「怎麼樣?」拓跋雷問。
宋初顏搖搖頭,「病入膏肓,是沒得治了。」
「娘!娘!」一個孩子從裡間滾爬出來,哭喊著撲向床上的病人,路過州台身邊時,嚇得州台急忙躲避,唯恐鬼痘傳到自己身上。
而宋初顏卻及時伸出雙臂,將那孩子一把抱緊在懷中,抱得緊緊的,「孩子,不要哭,堅強點,你還有弟弟妹妹在等你照顧!」
不僅州台當場看呆,連拓跋雷都為她的舉動驚住。拓跋雷伸手要來拉她,被她用眼神制止。
「總有一天痛苦會過去的,你看,太子殿下不是都親自來看你們一家了嗎?神靈會保佑你們的。」她柔和的聲音如月光一般幽幽的灑落下來,讓本來凝滯的恐怖氣息漸漸消散,被一層溫暖輕輕覆蓋。
那孩子哭一會兒,說一會兒,究竟在說什麼連拓跋雷都聽不清,但宋初顏一直保持溫暖的笑容,將孩子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的,直到好半天之後,他居然在她的懷抱中沉沉地睡著了。
州台鬆了口氣,又不禁對這個奇特的白衣女子萬分敬服。他不知道宋初顏的來歷,但見她既然是和太子一起來的,必定來頭不小。
他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太子說:「把孩子給我。」
「他睡熟了,還是不要吵醒他吧。」宋初顏保持這個姿勢實在太久,身子有點發酸,但是她又不敢鬆手,怕驚醒了懷中的男孩。
冷不防,拓跋雷將孩子一把抱走,大步走到外間去,放到了那裡的床榻上再回來。
「這孩子也該有十歲了。」他悶悶的說出這麼一句。
「是啊,這麼小的年紀就沒了母親的話……」她以為他在感慨這個,不想他打斷了她,說出一句讓她吃驚的話。
「以後不要隨便和他太親近,一是為了妳的身體著想,二是因為你們天雀國不是將男女之間的肌膚之親看得很重嗎?」
她笑了,「他才有多大?這算得了什麼。」
「這是命令。」他硬邦邦的丟下一句。剛才看到她抱住那個男孩,起初是震驚和感動,但是稍後就覺得很不爽。
她的瞳眸一動,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容在唇邊綻放開來,「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也給殿下提一點請求?」
「妳說。」這女人能對他要求什麼?
「如果殿下要留在這裡和我一起照顧病患,請殿下……先將鬍子剔淨。」
他睜大眼睛,「為什麼?」這鬍子他留了好幾年,自以為這樣才算是真正的東遼男人,身邊多少臣子也總在讚揚他的鬍子漂亮。這女人憑什麼讓他剃鬍子?
「因為這鬍子會影響殿下照顧病患,而且治療中需要絕對的乾淨,鬍子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
啊?州台嚇掉了下巴,而拓跋雷的眼睛也圓得好像鍋蓋一樣。
宋初顏說完這番話,站起身,逕自走出門。
該為自己笑一笑的,因為她說出了心裡話,在這位人人都敬畏的太子面前,她居然伸手捋了虎鬚,提出絕對非分的要求。
但是……她的確不喜歡他的那把鐵髯鬍子,或許他覺得好看,但是在她眼中就是亂蓬蓬的雜草,擋住了他堅毅的嘴角和寬寬的下頷,連他聳峙如山嶽的鼻子都模糊不清。
記憶中的他本已模糊了,他還要讓這份模糊再徹底來個大轉變。就算注定要被遺忘,也要在遺忘乾淨之前再看清楚他一次!
這樣,日後她才可以安心地離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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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雨軒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暗中籌措所需物資,並借口要帶妻子回天雀國省親,匆匆離開京都,運送物品來到了交州。
州台一見到歐陽雨軒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急急地說:「二殿下,快去勸勸大太子吧,他堅持要留在疫區,那裡可是非常危險的!」
歐陽雨軒笑笑,「沒關係,太子不會有事的。現在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