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全都殺了?」他微微蹙眉。
「除非你想死。」她飛鞭捲走擋路的巨木,重新跳上馬車,「走。」
「很扎手嗎?」
「行善積德的前提是我們自己還有命在。」她的聲音很冷。
谷流風自知沒趣的摸摸鼻子,縮回車內。她生氣了,不曉得到底是自己還是那些殺手的癡纏不休惹惱了她,總之她現在很生氣就是了。
忘秋用力甩著馬鞭,催馬奔馳。她從來就不喜歡殺人,可是有時候為了要活下去,便只能殺人。
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剛剛還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頃刻之間卻暴風驟雨兜頭而下,六月的天氣總是這樣讓人措手不及。
谷流風掀開車簾,「秋兄,進來避雨。」說著就伸手去拉她。
忘秋不著痕跡的躲開他的碰觸,矮身鑽入車廂內。
「擦擦雨水。」他馬上慇勤地遞上布巾。
忘秋看都沒看他一眼,逕自從袖內抽出一條素白的絹帕擦拭臉上、發上的雨水。
那條絹帕上沒有一絲點綴,一點都不像姑娘家所有,別的姑娘至少會繡上自己的名字,甚至繡上精緻的花鳥,雖然他不免懷疑那樣的手絹是否真的能拿來拭汗。
他突然想到,她現在是女扮男裝,所以斷不可能拿出一條繡帕來惹人猜疑才是,於是他不由得暗自哂笑。
「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等雨停再走?」他試著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忘秋望著車外的雨勢,在谷流風以為她不會表達意見的時候開口,「天氣雖然不好,但對隱藏行蹤卻非常有利。」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他們會繼續在滂沱大雨中趕路了。
谷流風對她的決定沒有異議,事實上他滿意得不得了,在馬車內這個狹窄的空間裡,他跟她離得如此近,近到他可以聞到她秀髮上散發的淡淡花草香,那是種自然的香氣,令人聞了心曠神怡。
她的手修長而纖細,就像他見過的許多大家閨秀那樣適合彈琴吹蕭、下棋做女紅。
「我不介意挖下你的眼珠子。」
她冷冷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心裡不由得歎氣,除了不愛說話不愛笑,她還一點兒都不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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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歸樓」的酒像店名一樣使人忘歸,使客人醉裡不知身是客,不把囊中銀子花光就絕不走人。當然沒錢時不走也不行,忘歸樓可不歡迎窮光蛋,就算是用打的也會把人打出去,不過,偶爾還是會有特殊情況出現。
「啊喲」、「砰」、「嘩」之聲不絕於耳。
夥計一個接一個被打飛,撞壞無數桌椅,碰碎滿地杯盤,店內一片狼藉,酒水、血水、破杯爛盞加缺腿的桌椅板凳……
打人的大漢訝異地停下手,看著剛剛被自己打飛的劉掌櫃又飛回來,後頭還跟著走進來一個人。
「忘秋公子,您好。」劉掌櫃扶著腰起身,衝著緩緩自外走進的人問好。
「這裡幾時成了戰場,我記得忘歸樓是賣酒的不是嗎?」
來人一身白衣,乾淨清爽,笑容淺淡,整個人就像一縷溫暖的陽光射進店內,驅散陰霾,帶來光明。
「公子說的是,咱們忘歸樓一直都是賣酒的,從來沒變過。不過今兒個有位客倌喝光銀子還不肯走,咱們不得已才動手。」劉掌櫃邊說邊招呼店夥計清理出桌子請忘秋入座。
忘秋拿起劉掌櫃送上的酒和杯子,開始倒酒,依舊是那淺淡而漠然的語氣,「這位兄台,正所謂開店求生財,無財莫進來,何苦這麼不講理?」
「老子的事你也敢管?」大漢用力一拍,身前完好無缺的桌子立時分崩離析。
酒杯內的酒水化作一股酒箭直奔他面門,忘秋的聲音依舊不慍不火,「我的老子沒人敢隨便認的。」
大漢及時向後仰去,但酒箭依舊打散他的髮髻,頓時長髮披散狀似瘋顛。
「如何?要我再敬幾杯嗎?」她自斟自飲,含笑淺問,溫文有禮。
大漢一言不發地走出忘歸樓。高手在前,他留下來只會自討沒趣。
「謝謝公子出手幫忙。」劉掌櫃陪笑道謝。
「我喝酒不喜歡被人打擾而已。」
劉掌櫃馬上心領神會,立即離開招呼人手收拾殘局。
很快忘歸樓恢復原樣,客人也重新熱絡起來。
谷流風一腳踏進忘歸樓,目光便定在一人身上,再難移動分毫。
她護送他入京,卻在他與將軍府的人講話時一聲不響的離開,不料今天會在這裡看到她。
「爺,您幾時到京城的?」劉掌櫃喜出望外地迎上去。
他微微一笑,「剛到沒幾日。」
「爺也真是的,到了京城怎麼能不通知小的呢。要小的幫爺準備雅間嗎?」
「不用麻煩,我看到一位朋友。」
劉掌櫃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恍然,「原來忘秋公子是爺的朋友,難怪這些年他一直關照我們。」
谷流風笑而不語,逕自朝她走去。原來她便是自己耳聞已久的忘歸樓福星,緣份這東西果然玄妙,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他們的相遇。
聽到聲音,她抬眼看了下,然後繼續喝酒。
「有酒無菜,豈不無趣?」
她飲盡最後一口酒,起身,「掌櫃,結賬。」
「公子,您慢走。」劉掌櫃伸手接住忘秋凌空擲來的碎銀,笑臉相送,然後看到自家主子也跟著起身,忙道:「爺,您也走?」
「我跟忘秋公子還有話說。」不及細說,他追了出去。
「忘秋。」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就要消失在街角,他情急喊人。
但白影還是在街角消失了。
她似乎不想與他有太多交集,而他卻不願就此放棄,於是他折返忘歸樓。
善於察言觀色的劉掌櫃馬上迎了上去,「爺,您有什麼吩咐?」
「她常常過來嗎?」
劉掌櫃微微一怔,馬上明白過來,「通常忘秋公子只要人在京城,十天半個月總會來小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