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秋大媽,妳們不是老福晉收留的嗎?說不定老福晉只是想看看春香而已,妳別太擔心了。」菊夢安慰道。
「可是……春香沒法說話,老福晉要問她話可怎麼辦?她也答不上來呀!」秋夫人其實最擔心的是這個。
「不要緊,我領春香過去,老福晉要問話我也能幫春香回,妳放心吧!」趙媽輕拍了拍秋夫人的肩。
「那……春香就麻煩妹子照應了。」秋夫人一臉惶惑不安。
「我知道,有我應付著,妳別太擔心了。」
「春香,妳趕緊換下這身髒衣服,把最乾淨的、最新的衣服穿上。」趙媽拉起春香的手就往屋裡去,一路對春香說道:「要記得把臉和手也洗乾淨了,一會兒我過來替妳梳辮子。」吩咐完,趙媽也趕忙轉身換衣服去。
春香呆呆懵懵地換好衣服,洗乾淨手臉。也許是因為當初是老福晉收留了她和母親,所以對於老福晉傳喚她的事,她並沒有特別的感到擔心或害怕。
趙媽替她梳了一條烏油水滑的大辮子,在辮梢結上了紅絨繩,左看右看,覺得滿意了,就領著她走出下等房,穿廊子過小橋,走進迷宮似的宅院中。
走了大半天,趙媽帶著春香走進一個很大的院落,剛一踏進院子,春香就看見有一大排的小丫頭整齊地站在院子裡,一個個穿得光鮮亮麗,甚至都還搽上了胭脂,漂亮得就像一株株迎風招展的花。
「奴才和春香給老太太請安。」趙媽牽著春香的手,從眾丫頭的面前走過去,來到坐在廊下的老福晉面前蹲身行禮。
小丫頭們一臉呆愕地看著從她們面前走過去的春香,眉尖微微蹙起,像看見了什麼骯髒的東西玷污了她們的眼睛。
「起來吧。」老福晉看著春香,細細打量。
她看小春香雖沒有絕色容貌,但唇角始終噙著一朵微笑,看起來十分乖巧甜美,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丫頭,氣質也和慧娘相似,這會兒,她算是明白了永碩會對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春香無法說話,見人就只能微笑以對,只有笑容可以替她說話,除了笑,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人的善意。
她抬眼偷望著滿頭白髮的老福晉,見老福晉慈眉善目,十分和藹可親的模樣,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也就慢慢消失了。不過,當她看見侍立在老福晉身旁的盈月時,不禁訝異地睜圓了眼,她不知道那日與永碩在薔薇架下調情的女子竟然是老福晉的貼身侍女。
「這丫頭叫春香嗎?」老福晉問。
「回老太太的話,她叫春香,今年剛滿十六。」趙媽恭敬地答道。
「好,妳把春香帶過去跟丫頭們站在一處。」老福晉淡淡吩咐。
「老太太,春香她不能說話──」
「我知道。」老福晉揮手打斷趙媽的話。「需要她回話時,再由妳代她答吧,妳先帶她站過去。」
「是。」趙媽帶著春香和丫頭們站在一起。
聽趙媽說春香不能說話,眾丫頭們低聲竊竊私語著。
春香被那些好奇和驚異的目光打量得渾身不自在。
和那些細心打扮過的眾丫頭們一比,老福晉發現春香明顯黯然失色了許多,雖然她不是最年幼的,但個子卻又瘦又小,是眾丫頭當中最嬌小的一個,看起來像連十五歲都不到,也許這麼一比下來,說不定永碩就會改變心意了也不一定。
「去把七爺叫過來。」老福晉轉頭吩咐盈月。
「是。」盈月領命離去。
「傳妳們過來的用意呢,是準備給七爺選一個貼身丫頭侍候他。」老福晉看著眾丫頭們,語調清晰地說道。
春香聽到這裡,才知道是要給永碩挑貼身丫頭,她和趙媽對望一眼,兩人都是一樣的想法──
這種本該是上等房的事,怎麼會有下等房的分?
「咱們王府裡的規矩妳們都是知道的。」老福晉接著說。「要如何侍候主子爺,妳們也是學過的,總之,七爺選上了誰,誰就得盡心服侍,在爺的跟前不許做輕狂樣兒,不許說輕薄的話,不許把爺勾引壞了,更不許有非分的念頭。夜裡侍寢,得在外間屋裡上夜,不許進七爺房裡,要是讓我聽見了什麼風聲,立刻打發出府去,妳們可都給我聽清了?」
「奴才全聽清了。」小丫頭們齊聲應答。
春香並不覺得自己會被永碩選上,不過她很高興有這個機會可以讓她再見到永碩。
那日他幫了她大忙,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可以好好向他道謝,剛好可以藉今天這個機會向他表達她對他的感謝之意。
「好熱鬧,遠遠的就聞到一陣香氣了。」永碩慢條斯理地走進院子裡,和煦的笑容、魅惑的俊眼,迷得眾丫頭們神思蕩漾。
「就是你的嘴甜,什麼時候都能把人哄得甜滋滋的。」老福晉笑罵。
「老祖宗,難不成您喜歡看我擺臭臉,動不動就開口罵人嗎?」永碩故意拉下臉來。
「又貧嘴了!」老福晉輕呿。「快去看看要哪一個丫頭,選好了跟我說。」
「知道了。」
永碩背轉過身去,好整以暇地交抱雙臂,視線朝每一個丫頭欣喜期待的臉上掠過。
由於背對著老福晉,永碩舉止大膽地跟幾個私下相熟的小丫頭們挑眉眨眼,惹來一陣陣抽氣輕笑聲,他忙把食指輕貼在唇上,示意她們安靜。
站得離永碩稍遠的小丫頭不時偷偷瞥望他,有的小丫頭則趁老福晉沒看見,輕聲嬌喊著「七爺」來引他注意,永碩聽見了,斜眼一瞟,嘴角微露令人傾醉的笑容,登時又把眾丫頭們迷得神魂顛倒,臉色臊紅。
春香表情呆怔地看著用眉目傳情的永碩,尤其是他風流浪蕩的眼神,與她這幾日腦海中所思念的形象有極大差距,她不禁想起菊夢和湘蘭說的關於他的傳言──
風流胚子、狂蜂浪蝶。
[難道傳言都是真的?]
永碩的視線從眾丫頭一一看過去,他真正的興趣都不在這些人身上,直到看見站在最後的春香時,他的眼睛才倏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