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只會罵我?」她紅了眼眶。
自從結婚之後,他們開始了大大小小的爭執,她知道他的壓力很大,但她也很害怕,要適應新的生活,又怕自己照顧不了寶寶,每天睜開眼,恐慌就壓在心頭,只有跟同學相處時,她才能短暫忘記,以為自己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學生。
那泫然欲泣的臉龐,讓他心疼到無言以對。他知道,大學生活是多采多姿的,現在原該是她盡情享受青春的時候,卻毀了,毀在他手上。
「我急壞了,口氣重了點,對不起。」他將她攬進懷裡,輕撫她的髮絲。他都快承受不住了,何況是她?他不想剝奪,但他們都身不由己。
姜滿紅靠在他的肩窩,無聲啜泣。原來,結了婚,代表的不是Happy ending,而是一個開端,擁有的不是愛情,不是甜蜜,而是生活壓力。
她沒臉跟父母抱怨,也不能老是打電話跟兩個姊姊宣洩,更無法跟同學訴苦,她只能把一切壓在心裡,後悔著當初的輕忽。
「妳去洗澡,先去睡。」他怕她太累。
他的溫柔,讓她心裡更難過。他把一切事情都自己扛下,他又能找誰傾訴?他的研究所、他的未來,為了扛起這個小家庭,他根本無暇顧及。
「你辭掉幾個家教好不好?媽說會幫我們,你只要專心準備考研究所就好。」每次半夜醒來,都看到他還坐在書桌前,她好捨不得。
「我再看看。」語意是退讓的,心意卻是再堅定不過。這是他的責任,敢做,他就必須有承擔的自覺。「答應我,別再讓我擔心了。」
「嗯。」她只能點頭。
那時候大姊是怎麼熬過來的?她有他伴著、保護著,仍覺得好痛苦。
如果,能回歸原點,該有多好?
*** *** ***
風和日麗,是個適合出外旅遊的好日子。
一群大學生嘻嘻哈哈地出了內灣火車站,一邊逛著,一邊拍照。
走在後頭的姜滿紅心情不是很好,向來活力十足的俏臉沒了笑容。
她有點後悔參加這次的班游。
早上她起床時,牧原已經弄好準備要出門。星期假日他排了滿滿的家教,連想賴個床都沒辦法。她騙了他,說今天要和同學去圖書館找資料,他沒說什麼,只是要她早點回來。
他知道她在說謊嗎?沒拆穿她,是因為已經懶得講了,還是對她仍存有一些信任?姜滿紅歎了口氣。
老天爺其實很幫她,懷孕十八周,她很少孕吐,纖細的身子是俗稱的能藏肚,微微隆起的腹部,只須穿著稍微寬鬆一點的衣服就能掩蓋得不著痕跡,除了他和父母不時的嘮叨提醒著她的身份,她和一般的大學生根本沒有兩樣。
牧原罵得沒錯,她知道自己任性,也知道他承擔了多少的壓力,她不該再讓他擔心,但她的心,卻靜不下來。只要一想到生下寶寶後,生活會變得多恐怖,她就心生寒意,只想逃,希望藉著還能保有的單純生活,多逃避一些日子。
像惡性循環,越逃,她越愧疚,越愧疚,她就越逃避,弄得牧原不高興,爸和媽也老是念她,她該反省的,卻反而惱羞成怒怪他們為什麼只會指責她,發過脾氣後,深沈的自責又讓她好難過。
她決定了,以後的活動她不會再參加了,等期中考後,她會先告訴幾個要好的同學自己的狀況,牧原已經毅然決然地為未來做準備,她也要有所擔當。
「滿紅,發什麼呆?」同學見她落在後頭,過來拉她。
「沒有,肚子悶悶的,可能吃壞東西了。」姜滿紅勉強揚笑,沒讓同學看出隱藏的心思。
「要不要緊?拉得很嚴重嗎?」同學關心問道。
「拉肚子的話我就不來啦!」早上她覺得肚子痛,疼痛一陣一陣的,上了幾趟廁所什麼都沒拉,以為只是腸絞痛,也就不以為意。
「喂!快過來合照,動作慢的不等你們喔!」開始排列陣式的同學們大聲喊。
「快、快!」姜滿紅拉了同學過去,對著鏡頭揚起開心的笑。
逛老街、吊橋、日式木造建築的派出所,拍下一張張歡樂的照片。中午,一群年輕小朋友都餓了,進到預約好的仿古餐廳準備太快朵頤。
坐在椅上,姜滿紅開始覺得渾身發冷。從剛剛開始,她的肚子就一直在痛,痛得她額冒冷汗。
「我去一下廁所。」對身旁的同學交代,她往廁所走去。
昨天她沒有吃什麼怪東西啊……努力回想,她機械性地上著廁所,蹲了會兒,還是沒拉肚子的感覺,她歎了口氣,起身正準備沖水,瓷白馬桶上的斑斑血跡頓住了她──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還會有MC?她抽起衛生紙擦拭下體,那染紅紙張的血艷,讓她的手都顫了。
不、不……她胡亂把褲子拉上,踉蹌衝出廁所。
「幫我叫救護車,快、幫我……」那慘白如紙的神色和慌亂無主的表情,把原本歡笑談天的同學全嚇傻了。
見沒人動作,她急得淚水奔流而下。
「我懷孕!」姜滿紅嘶喊,虛軟跪坐在地,雙手環住腹部,卻阻止不了那像是有東西自她體內逝去的冰冷感覺。「我的寶寶……不要,快救救他,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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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牧原接獲通知趕到醫院,一進急診室入口,看到外頭等著一群大學生,個個神色木然,或坐或站,一片沈默。
「你們是滿紅的同學?」他趕緊過去,俊逸的臉龐滿是心焦。「我是她老公,她在哪裡?」
「我們不知道她懷孕,我們真的不知道……」被他問到的人,慌得語無倫次。
簡牧原沒心情安撫他,奔到櫃檯前,改問裡頭的護士小姐。「請問姜滿紅在哪裡?我是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