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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看這兩個女人,軟綿綿地讚不絕口,楚天馳感到好笑,突然腳底暖暖地,低頭看。「帥帥?」

  帥帥在沙發底下旁觀已久,現在,輪到它了,它也躺好,臥好姿勢,發出渴望的嗚鳴。

  「你也要啊?」楚天馳朗笑了,蹲下來。

  花露露跟巫瑪亞一起驚呼——

  「你連狗都會調!」

  「狗的脊椎你也會整?」

  楚天馳深吸口氣,對她們翻白眼。「你們少誇張,我只是想摸摸它。」他不是一天到晚在那邊整骨整得人家尖叫骨頭喀喀響好嗎。

  巫瑪亞笑了。「欸,做你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可以隨時修理身體。」

  花露露心在痛。「我好羨慕她……她上輩子一定有燒香,修得很好。」昨日那一吻,是花露露自己的秘密,她不會跟任何人說。

  楚天馳笑容隱去,臉色黯然了,若有所思。忽然問花露露:「我下午要出診,你要不要一起去?」

  第九章

  楚天馳的病人,是一位很有錢的江小姐。住在北投山區,緊挨公園的豪華別墅型療養院。她住一樓最高級的套房,落地窗外,滿是杉樹跟小葉欖仁,濃蔭密佈。晚秋,落葉被風掃落,黃黃鋪展,遮蔽泥地。

  敞開的落地窗,涼風吹入,送進枯葉混著山林濕氣的氣味。陽光,都讓綠蔭切碎。套房顯得有些陰暗,這裡除了風聲,落葉聲,非常安靜,像獨立世界之外。

  套房設備很驚人,有遠紅外線滅菌器,遠紅外線烘腳機,負離子擴香儀噴著白煙。米色系裝潢,傢俱全是檀香木訂製。一張桃木桌,擺滿江小姐的相片,相框是純銀打造的,一盆玫瑰,對床綻放,房間充滿玫瑰香。床褥被單枕頭,都滾著蕾絲邊,窩在床裡,應該軟得像陷落在棉花堆。

  花露露從沒見過被這樣寵愛著的女人,她像闖入了洋娃娃的房間。夢幻,甜美的小天地。遺憾的是,江小姐對這些愛寵,無動於衷,面色冷寂。

  江小姐,是植物人。

  看得出是一個被深深厚愛著的植物人。

  「我要替她做經絡按摩,你可以先到處逛逛,或是坐著等我。」

  「我坐著等你。」花露露在桌前椅子坐下,靜靜看楚天馳按摩江小姐。

  他小心翻弄她枯瘦的身體,檢視每一條經絡的狀況,可憐的江小姐,瘦得皮包骨,面無血色,鼻子插著胃管,當楚天馳按她的大腿,微掀被子,花露露注意到她包著紙尿布。

  楚天馳小心處理著江小姐,江小姐在過程中只是睜著空洞的大眼。

  花露露看得出這個人的靈魂已經走遠,只剩軀殼在世間。

  然而在楚天馳的搓揉指壓下,她氣色明顯紅潤很多,原本僵硬的身體,好像也柔軟了。

  花露露看著,很感動,連植物人都喜歡被按摩。

  「好了。」療程結束,楚天馳替江小姐蓋好被子,轉身,看著花露露。

  她安坐著,對他微笑,面對植物人,她的表現很平常,沒有不安或恐懼,依然很自在著,這使他暗暗驚訝。

  「我們可以走了。」他說。

  「好啊。」她跳起來,拍拍褲子,隨他離開套房。

  「你不怕?」他問。他們徒步下山,夕光映著山路,兩旁大樹娑娑地響著,搖曳著,回應風的愛撫。

  「有什麼好怕?」她腳步很輕快。「我真開心。」

  「開心?」

  「來台北後,看到的都是房子跟馬路,又吵又擠,這裡真好,像我在尼泊爾住的地方,好多樹啊,空氣又新鮮。」她走路蹦蹦跳跳地,反應著愉悅的心情。

  楚天馳發現她真的很開心,一臉歡樂,完全不被剛剛的植物人影響。

  「我想把鞋子脫了,要踏著山路喔。哇……舒服。」她真把鞋子踢掉,拎在手上。

  他笑看著,他想,如果她因為太開心而開始跳舞,他也不會太意外,她就是有那種到哪都很自在的本事。

  「啊,你看。」忽然,她眼睛被一朵白的山茶花吸引。「花開了啊。」湊近,嗅著,眼色含笑,與花凝視。「多美,真漂亮啊。」忘了他在等,她貪看花兒,捨不得移動腳步,他只好靜靜等她看個夠。

  因為她這樣麼放鬆,他也變得懶洋洋。貪看她的可愛模樣,看她用指尖撫了撫花瓣,像逗弄它。又拿臉貼近花瓣,閉上眼,讓花瓣吻她的臉。

  「你跟這朵花戀愛了嗎?」他笑問。

  不理他的揶揄,她閉著眼睛,笑咪咪,喜歡柔軟花瓣,觸著臉邊的感覺。然後,有點孩子氣地說:「這朵花愛上我了。」

  「我想沒有,你少臭美。」他故意唱反調。

  「那你過來問它,明明有。」

  「嗟。」他失笑,幼稚的女孩。可是,又心悸,深深注視她。凝視白茶花偎著花露露臉邊的模樣,花好像真的開得更燦爛,和閉目微笑的花露露相輝映,他們都一樣,在大自然中閃耀著自己天生的光芒。

  「你也來看啊!」她睜開眼,朝他招手。他走近了,她聞到了,花的芬芳中,混雜他的男性氣息,一種令她迷亂的雄性氣味,剛強,略帶刺激。唉,還是好喜歡他啊,真慘。好迷他,迷戀到即使知道他有女朋友,即使覺得再去喜歡他好像不道德,還是很想挨近他。

  楚天馳揉摸吻過她臉的花瓣,低笑道:「真好笑。」

  「好笑什麼?」

  「好笑我竟然站在這裡摸一朵花。」

  「你應該多欣賞這些美麗的植物,你太悲傷了。」

  「誰說的?是你想太多。」他反駁。

  「是你的身體說的。」她說:「剛認識時,你不是讓我按摩嗎?一碰到你的皮膚,你身體就很自然將我的力量反彈回去,你無法接受別人給你溫柔,你很抗拒,很封閉,身體很僵硬。」如果不是趁他喝醉,根本不可能好好按摩他的身體。

  「哦,可能是我健身過度,肌肉養得太好,所以才會反彈你的力道。」拒絕承認脆弱,他玩笑道。

  她大笑。「我講的硬才不是肌肉的硬,你應該常常敞開心胸,你女朋友呢?她不嫌你悶嗎?你在她面前也這麼封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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