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花兒露珠未退,最是美麗。」甄貞欠身一揖,嫣然道。
「你喜歡這玫瑰和紫蘭?我全部送給你如何?」言談間,他兩眼仍怪異地盯著她的髮梢看。
「喜歡,尤其喜歡一陣春風吹過,落英灑個滿懷的景象,如一腔鮮紅的情淚,只有愛過的人才知曉的淒美。」甄貞靦腆道,「這是我娘告訴我的,她喜歡花更勝於我,唉,真是不孝!這麼多年以後,我對她的記憶卻僅止於此。」
「令堂……她是怎麼死的?」這句話問得有些唐突,雄霸天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只是好奇,沒別的用意,若是不方便你可以不說。」
甄貞盯著他不知急於掩飾什麼的臉,忽地有些憂館,為什麼這個人人皆可殺的某雄,在她面前始終表現得慈眉善目,溫文和藹?
「無所謂,」甄貞低首瞥了下楚毅師徒藏匿的樹叢,確定他兩人已安然脫身,才重重吁了口氣道,「我娘是得了一種怪病,大夫說那叫心病,得用心藥醫。」
「你爹不曾設法?」他小心試探,希望多瞭解她一點。
提到「爹」這個字,甄貞胸口便不住地隱隱作痛。
「我沒有爹。」為什麼要告訴他?這個秘密她一直埋藏在心底,連楚毅和唐冀都是到了許久以後才知曉,她竟脫口說與這大惡魔知道。莫非餓昏頭了?
「誰都該有父親的,你怎會沒有?是不是你娘說了,你忘了?」
「才不,我娘從沒提過我有個爹,她閒來無事總愛坐在簷前廊下,叨吟著相思如扣之類我聽不懂的話。」
「相思什麼?」雄霸天突然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肘,「你娘她思念的是什麼人?是你繫在發上這條手絹的主人嗎?」
「你…」甄貞不明所以,訝異於他粗魯的舉動,「我豈會知道她思念的是誰?這手絹是我娘留給我的,哪有什麼主人?你快放開手。」
「對不起,嚇著你了?」雄霸天如同呵護一個孩子似的呵護著她。
「算了,我要……回房休息了。」這人怪怪的,還是少惹為妙。
「也好,你許多故舊好友,正在房裡等著你呢。」
怎麼可能?除了楚毅沒別的人知道她在這兒呀!」
「你指的是……」
「去看了不就知道。」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順便看看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下人去辦。」
「嗅。」點點頭,甄貞小快步地返回雄霸天為她安置在東側一座喚「漱月軒」的寢房,邊走還邊盤算著該用什麼方法平安離開原就不屬於她的地方,去和楚毅他們會合?
***
房內有些吵嚷,但裡頭的人好像都刻意壓低嗓門說話,不知怕驚擾了誰。奉命服侍她的丫頭小娟和另五名侍女站在門口焦急地東張西望。
「甄姑娘,你總算回來了,一個晚上你都上哪兒去了,急死我和幫主,我們好擔心你會不會遭了什麼不測。」小娟像連珠炮似的說個沒完。
「雄幫主他知道我昨晚不在房裡?」那他方才見面時為何不質問她?
「知道呀,幫主昨天去了豐平縣,直到今兒天亮才回來,連休息都沒休息,就跑來找你,我……只好老實說了。」小娟以為強貞會責備她,把頭垂得低低的。
甄貞頓了下,問:「他去車平縣做什麼?」這句話問了等於白問,他專程跑那麼遠一趟路程,當然不會是去遊山玩水,「打探我的底細?」
「你的底細幫主老早打聽清楚了,他這趟去豐平縣是另有目的。快進去吧,裡面好多人等著你呢。」
當天貞狐疑滿腹地推開房門人內時,登時愣在那兒:「季師父?」老天!雄霸天真是神通廣大,居然把季師父、柳師哥、和艾琳師妹們統統找了來。
「貞兒!」
「貞妹」
大夥兒一見了她,無不喜極而泣。艾琳甚至跪在地上,抱著她的腿痛哭流涕。
「貞姐,我對不起你,謝謝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人醫好了我哥哥的病。」
艾琳這一提,甄貞才注意到久臥床榻的季師哥居然奇跡式地站在她面前。
「這是……是雄霸天把你們找來的?」好可怕的人,她啥也沒說,卻什麼也瞞不了他,那麼他一定也知道她和楚毅的關係接?幸虧他昨兒不在凌霄堡,否則讓他見到那一幕……後果必將不堪設想。憶起那銷魂的午夜,甄貞兩腮不由得泛起紅雲。
然羞赧之情未艾,恐懼之心即已充塞整個腦門。那個笑裡藏刀的大魔頭,他將會怎麼對付她?
「是啊,他不但替我們購屋置田,還醫好了我哥哥的病,從現在起我們再也不用去跑江湖賣藝,貞姐姐你說他是不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艾琳興奮地說個不停,說得甄貞毛骨驚然,悸額不已。
「你們忘了,他可是以心狠手辣出了名的大惡人。」才施一點惠,花點錢,馬上就變成大好人。真是有錢買盡天下,沒錢粒米難得。
「傳言畢竟不可盡信,還是眼見為憑。」這群昔日同聲一氣出賣她的人,又被另一個人給收買了。甄貞不明白他們怎麼還有臉來見她。
「貞兒,知道你在這裡過得好,師父就放心了。」季師父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今晚我等離開後,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見面,希望你千萬保重。」
是誰告訴他們她在這兒過得好?雄霸天?那惡貫滿盈的人說的話,他們也信?
「是啊,師妹,謝謝你原諒我們一時糊塗,險些坑害了你。幸虧好人有好報,瞧你現在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甄貞已經不記得他們都還說了什麼,只知道他們來得突然,走得也十分倉促。過往的一切恩恩怨怨,均讓雄霸天的財大氣粗,輕易給抹平了,像……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沒志氣的販夫小車可以用錢財收買,但抵死不從的武林豪俠呢?他會用怎樣的手段去征服?
陡地想起楚毅,甄貞驚懼得渾身冒冷汗,心想無論如何得先見著他,告訴他加倍小心才是。可礙著小娟,她又不能採取任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