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厚爵的千金女,愛上了聲名狼藉的江洋大盜,真是天大的諷刺!但她無法自拔,不可救藥,但,此時此刻,她只想淋漓盡致,一次掏空,直到再也不能給,給不起。
汗水冒湧,自額頭兩鬢涔涔滾落,交融著她的,匯成一處,再也分不清彼此。極度輝煌的時刻,她赫然發現,他倆的長髮竟結成一處。結髮?不是夫妻如何結髮?
極樂過後,她該開始面對什麼?死亡!是的,她再也沒臉苟活於世,惟求一死。
他會成全她吧?他人呢?睜開眼,見不到他的人,她駭然一陣空虛,呀!他還在。
她竟癡癡戀棧著,不肯讓他離去,如此沉淪,如此卑賤。
* * *
夜未過去,黑雲層疊漫卷,星星猶眨著倦眼,大地重歸靜默。
也許什麼也未曾發生過,只是夢境罷了,又或許是虛幻的遐想。她幽幽一歎,安慰自己,然後,很安心地睡去。
夢裡頭,綺戀的男人又來騷擾,可,她也並沒拒絕,由他予取予求……兩人交纏著,互相需索和付出,完全沒有保留。
「唉!冤家,我竟愛上了你。」她喃喃低回,又似囈語。
「是嗎?」男人的聲音近在咫尺,真實得非常嚇人。
十二少自夢中驚坐起,一張開眼就看到了光裸的他,和一絲不掛的自己。
他直勾勾的睇視,弄得她心旌蕩漾,急著拉起被子遮住身體。
「拿開。」唐冀貪戀地摟緊她,在她白玉也似的頸子上細細啃咬。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理智和她重逢了,曙色映人寢房,她再不能假裝昨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在你成為我的女人之後?」他諧謔地抿嘴淺笑,「我以為你已經願意為我生兒育女了。」
「不,我們不會有未來的。」十二少絕望地瞟向窗外蒼穹,「我寧可死,也不會嫁給你。」
「這是什麼理由?」唐冀霍然推開她,兩手鉗住她的香肩,逼問,「你寧願把身子給我,成為我的女人,卻不肯當我的妻?」
「是的,我承認對你情難自禁,但,要我下嫁一名賊寇,卻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好個三貞九烈,嫌貧愛富的女人!」不抱她了,唐冀氣呼呼地下了床,翻找他的衣服。
十二少坐在床沿,靜靜地望著他那寬厚傲慢的背肌,囂狂自負地展現在這麼狹窄的一個天地裡,心靈上升起一股悲哀而婉轉的牽動,
「你才不窮。我嫌棄的是你的『職業』,如果偷竊也算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她已經賠了夫人又折兵了,沒必要再耗費精力跟他爭辯什麼。十二少相準床上一根結實的柱子,挺身撞了過去——
「敢死給我試試看。」唐冀拉住她,強行將她摟進懷裡,「打家劫舍有什麼不好?小偷可以修身養性;大盜能夠齊家治國平天下。你腦筋別硬邦邦的,至少多讀點書,人家才不會笑你常識淺薄,知識貧乏。」
「我從小飽讀詩經,舉凡周易、史記、韻鏡、唐濤、宋詞……我無不念得滾瓜爛熟,你居然批評我知識貧乏?簡直豈有此理。」一個女人像我這般用功的,放眼天下還找不到幾個呢。
「問題就出在這裡,沒用的東西念那麼多,能當飯吃嗎?」唐冀板起學堂夫子的臉孔,訓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就屬你這類。讀書貴在活用,要能舉一反三,見微知著。我問你,劉邦沒當皇帝以前是做什麼的?韓信呢?我朝的開朝皇帝呢?」
「呃……他們是……」
「不用支支吾吾,看你這張呆臉就知道你一定不曉得。他們一個是流氓,一個是地痞,另一個則是六根不淨、在廟裡混吃騙喝的假和尚。這樣的出身高貴嗎?誰跟他們計較,瞧不起他們了?」唐冀粗魯地將十二少抱起,放在膝上,「常言道:嫁雞隨雞飛,你既已是我的女人,就得認命地跟著我晝伏夜出,我看賊頭夫人這個頭銜滿適合你的。」
「你武藝高強,做什麼不好,偏要去偷?」其實就算他現在幡然悔悟,金盆洗手也來不及了,她父母親若是知道他即是大盜唐冀,篤定氣得和她斷絕關係。
「富貴險中求嘛,既刺激又好玩的事為何不做?」
「算了,我還是自殺好了。」人家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他是什麼都換了,就是不肯回頭。百分之百的浪蕩子!
「剛剛才說過,不准你死的。」他扳起她的臉,神色冷例如隆冬的寒霜。
「為什麼?難道每個和你有過一夜激情的,你都納為妻妾?」在這之前,她還曾處心積慮地想奪他的項上人頭。
「我要娶你。」這項決定連他自己都嚇一跳。桀傲不馴的人間遊子,幾時也動了凡念,想要找個女人做為累贅,牽絆他的下半生?
十二少嘴角閃過一抹嘲弄:「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偎在他臂彎裡,隱隱地感到不安,因他勃發飄逸的動情氣味,又開始撩撥她本已不安分的心。
「你叫江柔。」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不,那是我瞎說的。」
「另一個謊言?」唐冀緊捏了下她的鼻尖作為小小的懲罰,「也許我必須把你押到京城,直闖東廠副座的府邸,才能獲知你所有的底細。」他堅毅的表情,明白地告知她,他是說得到做得到。
「不要。」到了京城她就真的什麼都完了,她個人毀譽事小,辱沒祖宗門楣事大,「我說,我叫江十二,大伙都管我叫十二少。」
「這是個男人的名字耶。」她怎麼看都是嬌滴滴的大姑娘呀。
「沒錯,我爹一直巴望有個兒子,能夠承繼他的衣缽,奈何天不從人願,我娘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大姐叫十一郎。想知道我多大年紀了?」沒等他回應,她已自顧自地回答,「十八,今天正巧是我的生日。」
「我給了你一個絕佳的成人禮物。」唐冀深情地在她額際親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