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少只有苦笑:「我還有一個未婚夫,是皇上賜的婚。」皇命難違,這是她一意求死的最大原因。
「那個人叫西門鉞?」用腳板猜也知道。男人吶,只有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才肯傾力付出,即使天涯海角也要窮追不捨。
見十二少一臉驚疑,唐冀復加以解釋:「我跟他交過手,就在我們第一次同床共枕的那一夜。」
「所以他已經知道你我……」十二少倒抽一口冷氣,嚇得瞠目結舌。
「是又如何?我不但要他知道,我還要去告訴那個愛多管閒事的皇帝,叫他收回成命。」
「不行,你會被緝拿問斬的。」
「那不正合你意?」他不論談及何事,總一副泰然自若、無所謂的模樣。
「不,我不要你死,我……」她鐵定是個善變沒主見的女人,僅只一天一夜,想法竟迥然不同。究竟是今兒才愛上這個人呢,抑或情苗早已深種?
「矛盾的女人。」唐冀嗅聞著她發上的馨香,突然明白她之所以令他瘋狂的原因——純真。
她的心思白得像張紙,單純地自私,單純地使詐,單純得教人一眼看穿她的詭計,就連情感的表露都不懂加以掩飾。
這是他喜歡的女人。
第八章
歡喜樓內,今天的氣氛特別沉悶。華宜把周逵和秦夢都召了回來。
離上次僅隔半個多月的時間,不用問,他們也知道肯定發生了天大的事情。
「你說大哥失蹤了是什麼意思?」周逵一抵達尋歡山莊,茶都來不及喝,便直奔議事廳。
華宜心事重重,面色沉鬱地瞟向他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就像一陣清風,沒先知會,沒有預警,也沒留下隻言片語。整整十五天了,我派了百多名家丁和夥計出去尋找,至今仍如石沉大海。」
「的確很反常,不告而別不是大哥的作風,過往他雖然也曾經十天半個月不見蹤影,但無論上哪兒,他都會讓我們知道,這一次……莫非有特殊緣由?」秦夢憂心道。
華宜頹然地坐回太師椅上:「他失蹤的那一天,我在野鷹潭發現十幾名受傷的錦衣衛。」
「他們怎麼找到那裡的?」野鷹潭是唐冀在數年前花了五百兩銀子,特地買下來當作馴鷹的地方。那裡四周儘管沒設任何藩籬,但外人絕少侵入。
「你忘了,他們是錦衣衛,錦衣衛跟老鼠一樣,是無孔不入的。」周逵鄙夷地冷哼了聲。
「你認為大哥是被錦衣衛帶走?」
華宜淡然地搖搖頭:「西門鉞還沒有這個能耐。我擔心的是那個姓江的女子。」
「那有什麼好忐忑不安的,大哥對女人最有一套了。」周逵相信絕大部分的女人遇上了唐冀都會被他馴得服服帖帖,迷得泥足深陷。
「尋常的女人也許是那樣,但她不同。」華宜深吸一口氣道,「我查過了,她不叫江柔,叫江十二,是東廠副座江愁眠的女兒,西門鉞的未婚妻。如果我猜得沒錯,她這趟華中之行,主要是協助她父親,緝捕咱們大哥。」華宜本領過人,前後不到幾天的工夫,已經將十二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原來她是懷著禍胎來的。」秦夢凜然道,「所以她故意接近大哥,魅惑大哥,其最終目的不過是企圖陷大哥於險境?」
「真是最毒婦人心。」周逵順著話尾巴道。
「別一竿子打翻一條船。」華宜一向就受不了他愛牽絲攀籐、夾雜不清的個性,「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想個法子找到大哥,並把江十二的真實身份告訴他,要他提防點,以免中了她的美人計。」
「大哥素來神出鬼沒,除非他想讓咱們知道,否則即使踏破十幾二十雙鐵鞋,也一樣白搭。」周逵自認腦袋瓜子沒華宜和秦夢靈光,嘴巴又笨,老愛得罪人,索性窩到角落,等他們研究出對策,他再配合執行好了。
「假使他確實和江十二在一起,那麼想找到他們的就不會只有咱們,事情恐將變得更為棘手。」秦夢默禱,希望老天保佑,他大哥千萬不要為了一個女人,跟整個東廠槓上,不然歡喜樓的前途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我們更要加快腳步,趕在西門鉞之前找到大哥,勸他遠離江十二。」周逵忍不住插嘴道。
「離開江十二是不可能的。」華宜語重心長地說,「大哥這回是陷進去了。五年多來,我從不見他為一個女人黯然銷魂得茶不思飯不想,這絕非單純的迷戀而已。是愛,他瘋狂地愛上了一個靈秀出塵卻不該也不能愛的美麗女子。這是他個人,亦是歡喜樓最大的危機。」
周逵和秦夢俱是一凜。他們很明白,華宜這番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實乃一名曉曉耿忠的部屬,深沉的憂慮。
「那麼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怎麼做?」秦夢也亂了頭緒。
華宜略一沉吟,道:「找著大哥和江十二,然後……設計一場意外,天衣無縫的意外,讓歡喜樓的『危機』消弭於無形。」
「你的意思……」秦夢和周逵不禁相顧愕然。果真最毒婦人心。但,惟有如此方能避過這場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多虧華宜心思縝密,也多虧她的陰毒狠戾。「好,就這麼辦。等找到他兩人之後,這場『意外』就交給我來處理。」
「還有我。」周逵不想從拯救唐冀的行動中缺席,這可是報恩的絕佳機會。問題是,唐冀會感激他們嗎?
* * *
河南舞陽,唐冀的另一個歇腳處。
一百二十五間瓦房,櫛比鱗次地環列著一大塊農地,當中有種菜的、種稻的、養雞、養鴨……數百人各司其職,低聲談笑,其樂融融,過著恍如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瓦房的北邊則是一棟兩層的樓宇,裝潢筒單素雅,倒也潔淨整齊,十分舒適。那些鄉野百姓從不進到這兒來,平時說話也刻意壓低聲量,像怕干擾到這般的清幽似的。他們表面看起來和普通農民無異,但實際上還負擔著保護此處不受騷擾的重任,若是有外人企圖闖入,他們會毫不留情地將之驅逐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