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十二少惶亂地跟著躍下。
嗄!原來她們卡在接近谷底不過兩三尺高的地方,早知道就不必嚇得魂魄四散了。
「太后,您還好吧?有沒有受傷?」她按撫著腰際的傷口,邊迅速察看四周的景物,預防毒蛇或猛獸侵擾,危害到太后的安全。
「我沒事,倒是你,怎麼樣了,讓我瞧瞧。」太后一臉驚嚇過度的憔悴和虛軟,不過所幸只有幾處皮肉擦傷,並無大礙。
「我還挺得住,您別操心。」事實上她的半邊衣裳都給染紅了,臉上因缺血而蒼白得嚇人。
「不要逞強。」太后堅持要她躺下來,歇息一會兒,「咱們掉落這數百丈的深谷之中,晴兒他們就算要找,一時半刻恐怕也找不到,不如利用這段時間養足精神體力。」太后略懂一些藥草功效,趁太陽尚未西沉,趕著到處尋覓,終於讓她尋獲了兩三種具有消腫止血功效的藥草,咬碎了幫十二少敷上。
「睡一下,等醒來時,他們也許就發現咱們了。」太后體力不支,很快地便昏睡過去。
十二少則勉力強打起精神,擔任守衛太后的工作。但這道劍傷委實過重,不慎墜崖時又幾乎耗掉了她所有的真氣,掙扎撐到月兒冉冉上騰,約莫子牌時分,竟也隨太后倒臥雜草堆上。
長夜漫漫,荒山野地,寒氣又重,到了快天亮時,不幸地下了一場雨,令她兩人益發的狼狽孱弱不堪。
「晴兒他們怎麼還沒找來呢?」自昏睡中頹然甦醒的太后,搖晃了下身旁的十二少,怎麼沒反應呢?「小妹,小妹!」不對勁!她心慌地將十二少上半身扶起,抱在懷裡,「小妹,你醒醒,醒醒呀小妹,不要嚇我,求求你。」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十二少才幽幽地睜開半合著的雙眼,雨水鋪滿她一頭一臉。
「小妹,你怎樣了?」太后見她氣若游絲的模樣,嚇得聲音都變得哽咽了。
十二少艱辛地張開嘴,翕動下唇瓣,努力許久,方道:「他……沒有來……」
「誰?你指的是誰?」太后痛心地低泣。
「唐……冀……」如花瓣散落,她曾經灩瀲的秋瞳,如今乾澀得快睜不開來。
「那個江洋大盜?」太后以為是她聽錯了。
十二少點頭,唇畔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美麗笑靨:「就是他,每當我發生……危險時,他總會及時出現搭救我……他,是個好……人。」
「怎麼可能?他偷竊盜搶,聲名狼藉,惡行重大,這種人能好到哪裡去?」別說太后不信,換了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的。
「不,您誤會他了……他是……劫富……濟貧,老百姓……們,都好……愛戴、敬仰他。」幾句話下來,十二少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咳得面部潮紅。
「你這番說詞實在令人難以信服。好吧,就算他真是個義賊,也不見得會來救咱們呀。」
「會的,他一定會來,我相信他。」這一個多月朝夕相處,她和唐冀已培養出某種心靈相契的感應,相信在她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刻,他將會帶來光明的喜悅,解救她於危難之中。
「但願你的直覺是對的。」太后對唐冀並不抱丁點希望,她寧可把一切寄托在晴兒和其他護駕的侍衛身上。
如此又過了兩天,晴兒和大內的侍衛們仍然沒有找來,太后靠附近的漿果果腹尚能勉強維持,十二少因傷勢過重,已快不行了。
「那個叫唐冀的傢伙,到底什麼時候來呢?」盼不到援軍,太后不得不把期望轉移到他身上。
「他會來的,他一定……會……」
「憑什麼他要來?他跟咱們非親非故。」這話竟有些許的負氣和無限的沮喪。看來連太后都已意識到死神的逼近。
「不再是了,臣女……已是……他的……人。」
「什麼?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須知你和西門鉞已有婚配,這不犯了欺君之罪?」
十二少淒涼地嫣然笑道:「能與他生……得相……親,我……死而無……憾了。」
「傻孩子,不過一個宵小之輩嘛,有什麼值得你以身相許?你……」哎,現在說什麼都顯多餘,也許她兩人就將命喪這荒谷裡,任由狼狗野獸啃食亦未可知,何必去在乎那世俗的名利權貴呢?
太后萬念俱灰地喟然長歎,但覺舉目蒼茫,天地昏黑,人從沒如此荏弱絕望過。
「太后,我想……我就要……走了,我……最後……能不能求您答應我……一件……,』
「要我赦免唐冀的罪過,答應你們的婚事?傻孩子,現在還談這些不可笑嗎?我們甚至不知道能否見到明日的太陽。」吃完了漿果,還能吃什麼?難道要她以天下母儀之尊,去啃樹皮,以祈苟延殘喘?而十二少呢?三天三夜沒得吃沒得喝,傷口也得不到妥善的診治,能熬到現在已是奇跡了呀。
「您不原……諒冀郎,我……死不……瞑目。」十二少抓著太后的袖子,神色殷殷懇切。
「到這節骨眼,你心裡還直掛念著他?」她不是沒有年少過,也不是沒有過傾心狂戀的柔靡情事,焉會不明白這份孤意與深情?「好吧,我答應你,若是你我逃得過此劫,哀家必將——」
「吼!」距離她倆不到五六步遙的樹叢裡,冷不防地傳出震天巨響。
十二少和太后駭然回眸!那是……是……熊?!
像—把利刃直剖心房,眼睛瞠到最大,心跳壓至最低沉,手腳顫然而冰寒。太后緊摟住十二少,身子卻癱軟地舉步維艱。
就是今夜了吧。沒想到她榮寵尊貴的一生,竟結束在一隻黑熊手上。真是「意外」。
黑熊繼續發難,步履沉篤而迅捷……這坐以待斃的一刻彷彿過了百年之久。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魁梧的身形如大鵬展翅,從樹梢騰躍疾閃而至,以無影神腿將黑熊節節逼退,橫裡一劈一擊,了結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