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為了逼他看她一眼,她故意胡搞惡整,醜化整首歌,用高分貝又高八度的魔音,詮釋本來相當柔美動人的情歌,一首好好的歌被她唱得亂七八糟,用荒腔走板來形容都算恭維,可惜了她原本足以參加「超級星光大道」的好歌喉。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幼稚,但就是嚥不下被人當成空氣的嘔氣。
只不過,當她的喉嚨愈來愈痛,嗓子愈來愈啞,狐朋狗黨們的忍耐度,也到達了極限。
「小竺,那個……我突然想起有點急事。」
「我內急,去上個廁所。」
「呃,我出去打個電話。」
「糟糕!我得回家餵狗……」
所謂的「朋友」,全像逃難似的,一個個找借口開溜了。
關頌竺瞇眼瞪著除了雕像之外,無言地詢問正要落跑的最後一個人。你又為了什麼要走?
「呃……」那人在她兇惡的瞪視下,渾身發抖。「我……我媽叫我。」
「叫個屁啦!」這種蹩腳的借口都說得出來?她粗魯地大罵,狠踹他一腳,將他踢出門去。
好了!現在整間包廂裡只剩她跟雕像,好消息是她可以盡情歡唱,繼續折磨他的耳朵,不會再有人溜走;壞消息是她喉嚨已經啞了,又腫又痛,只能勉強發出啊啊啊的嘶啞聲,再也唱不出聲音了。
縱使滿心不甘,也只能含淚放下麥克風,飲恨棄權。
「不唱了?」這時雕像突然「復活」,只見他施施然起身,優雅地伸個懶腰,彷彿睡了個好覺。
他放下手中的書,將手伸到耳邊,取下藏在耳洞裡的——耳塞,舒暢地吐出一口氣,關頌竺當場傻眼。
原來,這就是雕像可以成為雕像的原因。
因為他根本沒有受到魔音摧殘,所以當然可以完全不在乎她把歌唱得多難聽,結果她還笨得賠上自己優美的好嗓音。
「喝點飲料?」白煥宸端來早就替她叫好的飲料,挑著眉問。
「不、要!」關頌竺一開口就皺眉。
老天!這是她的聲音嗎?簡直比破鑼嗓子還難聽。
「這是胖大海,可以潤喉。」
「……」瞪著那杯胖大海,關頌竺掙扎了兩秒,很快體認到跟自己的喉嚨作對並沒有好處,立刻一把搶過來,咕嚕咕嚕灌進嘴裡。
「吃顆喉糖?」
他接著遞來甜甜涼涼的喉糖,這回關頌竺什麼都沒說,乖乖接過來扔進嘴裡。
早知道他有「耳塞護體」,她就不會笨到亂唱那些難聽的歌來「殘害」他的耳朵,這下好了,人沒害到,反而害了自己。
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偷雞不著蝕把米。
喉嚨好痛……嗚嗚,後悔死了!
隔天中午,晚起的關頌竺打著呵欠,精神不濟地下樓,晃啊晃地走向廚房,想倒杯水喝。
經過餐室門口時,意外發現父親難得坐在裡頭,而且正在用餐,她頓時雙眼一亮,興奮地綻開笑顏,瞌睡蟲也瞬間跑光光。
「爸爸!」
她的嗓音還啞啞的,但喉嚨已經不那麼痛了。她欣喜地上前拉開椅子,一屁股坐在父親身旁。
「啊,小竺,妳起床了?」
關祖耀放下叉子,收起看到一半的報紙,寵愛地瞧著自己的獨生女兒。
雖然她愛玩又會惹麻煩,但她還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漂亮寶貝。
「小竺,聽煥宸說,妳昨天又玩到半夜才回來?這樣下去實在不行,妳想不想去學點什麼東西?或是出國唸書也不錯——」
「不要!」關頌竺沉下臉,很不高興地打斷父親的話。
他從不試著瞭解她,只想把她推離。每回和她談話,就只會說:吃飽了嗎?缺不缺零用錢?想不想學點東西?要不要出國唸書?從來沒有抱抱她,問她今天過得好不好。
「我要留在台灣,不想出國去!再說只要你早點回來陪我,我就不會在外頭玩到半夜了。」她用條件交換,勒索父親的愛。
「這……」關祖耀滿臉為難。
要是有時間在家陪伴女兒,好好管束她,也不會任由她成為夜夜不歸的夜店女王,他也是頭疼又無力呀。
關頌竺當然知道父親不可能為了她放棄工作,只是看見父親一臉為難,還是讓她很傷心。
只是她很好強,即使是在自己父親面前,也絕不輕易表現脆弱。
「算了,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她假裝不在意地說:「我已經習慣天天和朋友出去玩,要是你在家,我反而不方便外出,久了我也會悶壞的。」
「小竺……」關祖耀愧疚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關頌竺假裝沒看見他臉上的歉疚表情,打起精神,露出甜甜的笑顏撒嬌道:「爸爸,我有事跟你說喔。」
「喔,什麼事?」關祖耀眼眸轉柔,望著笑得好可愛的女兒。
「就是下個禮拜——」
「委員,您該出門了。」白煥宸走進來,打斷關頌竺欲啟口的話。「車子已經準備好,請您出發吧。」
「噢,時間到了嗎?抱歉寶貝,爸爸該出門了。」關祖耀抓起餐巾拭拭嘴角,連忙拉開椅子起身。
「爸爸,這件事很重要——」
「小竺,改天爸爸有空再聽妳說,現在我真的得走了。」關祖耀抱歉地對女兒笑笑,隨即快步走出餐室。
這個「有空」,不知道又是多久以後的事。
關頌竺哀傷地看著他的背影,卻阻止不了他離去的腳步。
「關小姐,再見。」白煥宸離去前,禮貌地停下腳步與關頌竺道別。
「哼!」關頌竺氣呼呼地別開頭,瞧都不瞧他一眼。
這個可恨的程咬金,每回爸爸難得在家與她共享天倫之樂時,他就半途殺出來破壞他們父女談心,真是氣死人了!
見她一張嫩紅小嘴翹得足以吊三斤豬肉,白煥宸知道自己又惹惱她了,只是自己為什麼得罪她?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過她不理他才是正常的,如果哪天她突然轉性纏著他,他才該害怕呢,因為天八成下紅雨了。
他聳聳肩,立即轉身離開,不再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