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臉問?!」一定是他,那個夜行者幹的好事。他丟下瀧川霧雲匆匆趕回來,可不是為了看這一幕。
「我是要問,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受了風寒後,她幾乎成天躺在床上養病,若非她娘研製的獨門秘方「九轉碧玉丸」,她早沒完蛋了。
這麼多天,他從沒來探望過她,一來就發狂似的賞她耳刮子,簡直壞透了!
幸虧她早一步察覺有旁人赴近,及時催靖弟由窗台逃逸,否則以他火烈的躁性,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大開殺戒了。
以為她喜歡衣衫盡褪,任人窺視嗎?不這樣他怎麼會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靖弟又如何平安離去?但犧牲的是自己,與他何干?平白看了人家的身子還好意思發火,臭男子!
「那名黑衣人呢?」看得出來他極力按捺火氣,兩簇鬼火似的烈焰持續在他陰鬱的黑眸中燃燒。
「哪個黑衣人?」小蠻心虛地垂螓首。
他發現靖弟了。原來他是來捉刺客的,原本他不是特地來探望她的。自作多情!
小蠻弄不懂他來看她有什麼值得高興,卻很清楚他無視於她的病痛,讓她很難過。真的一股酸酸的失落感自心湖升起,害她又想哭了。
「我明明看到他潛進你的臥房,還敢狡賴?!」他頗具攻擊性的火藥味,將小蠻緊緊圈住。
「你可以搜嘛,你看到他進來卻沒見他出去,可見他一定還留在房裡。」小蠻有持無恐地揚著圓潤的下巴。
幾日的休養,她彷彿豐腴了許多,原本乾癟枯黃的容顏增添了粉艷的酡紅。
不會是迴光返照吧?大夫斷定她熬不過今晚的。
流川駿野睇視著她慧黠的秋瞳,莫名其妙地一陣揪心,連他自己都嚇一大跳。見鬼了!
「你認為我把黑衣人藏在被子裡?」不然他幹嘛死盯著她瞧?「你最好有十足的把握,胡亂污蔑女孩子的清白是很不道德的。」她繫好腰帶,霍然起身,還誇張地抖動錦被,讓他瞧個透轍。
不在?偌大一個人就這樣平空消失,而且是在他面前?不可能,除非……她在搞鬼。
流川駿野突然擒住她的香肩,抵向牆邊。她驚悚的臉孔和閃爍的眸光將他遠飄的理智拉了回來。
「他是你什麼人,你為什麼肯不顧一切掩護他?」汨汨自唇畔淌下的鮮血撕扯著他剛硬的心腸,他從來不相信自己也有心軟的一刻。但……她淒楚的淚眼為何令他心悸?
小蠻又忿又惱,跟這種人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她凝眉冷目,讓淚水交和著血液一起滑向白皙的前胸,混染出一片駭然的殷紅。
流川駿野昂藏的光彩逐次失去顏色,悒鬱漫了上來。
他的眼光停在她握拳的右手上,疑心又起,冷不防攫住,用力一握──
小蠻承受不住疼,不得已現出那瓶靖弟匆忙中塞給她的「九轉碧玉丸」。
流川駿野只淡瞄一眼,立刻認出那是江湖中盛傳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藥。
「那黑衣人便是我同胞弟弟,我──」
「屋外那個呢?」流川駿野耳目聰靈,丁點細微的聲響都瞞不過他。「他又是你什麼人?」
小蠻由紙窗望出去,果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迅捷翻上簷頂。
「我,我不知道。」是的,她知道,那是北條宇治,寵愛她的宇治大哥也來了,偏偏選的時間不對,遇這個兇惡神煞。
「說謊。」他怒喝。
小蠻畢竟少不更事,欠缺歷練的她,口裡儘管死不承認,眼睛卻騙不了人。
「不肯說實話?很好,我現在就去殺了他。」他才一轉身,小蠻立即抓住他的衣擺,盈盈跪下。
「不要,我求求你,放了他。」她大病初癒,禁不住連翻折騰,氣血上衝,兩腮紅得以燙,額頭也冒出冷汗,身子搖晃地威協著要昏厥過去。
流川駿野一手扣著她的腰際,一手托住她的下顎,輕風驟掠,掀起沁心的幽香,令他盡頭一凜。
「他是誰?」肅殺陰鷙的他,堅持問明原委。
「我是……他是我……我的……疼愛我的……」小蠻氣若游絲,斷斷續續說不了一句完整的話。
「是誰?」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總之,你……要殺他……除非……先殺了我。」氣竭地萎在他他身上,口中竟喃喃念著:「宇治大哥……」
流川駿野僵凝在原處許久,才輕輕將她放回榻上,由瓷瓶中倒出一粒「九轉碧玉丸」餵進她口中,便即無情地轉身離去。
房外的黑衣人並未走遠,仍盤據在屋瓦上,伺機而動。
他裝作沒看見,快步踅向長廊盡處,然後……咨趄地回首……
大膽狂徒,他以為「都銀台」是能夠輕易來去自如的地方?小蠻最後一句話鞭笞著他、驅策著他,使他產生強烈的好奇,想看清來者的面目。
☆★☆★☆
「小蠻!小蠻!」宇治抱著她柔軟的身軀,低低喚:「你怎麼啦?怎麼會這樣?」他的手撫過他腫脹的臉頰,拭去唇邊的血漬,滿是濃情綢繆地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天!是哪個該受千刀萬剁的畜牲,居然狠得下心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樣。
小蠻被他一聲急過一聲的低喚給震醒了,她星眸半張,欣喜地露出慘然的微笑。
「宇治哥。」宛似找到一座溫暖安全的避風港,她溫馴地偎進他胸口,孱弱地嬌喘著。「你不該來,這裡太危險了。」
「刀山油鍋,只要有你,哪兒我都去。」他噙著淚,用最深沉的撫慰她受創的傷痛。
她有些心慌,忙以雙掌抵在他滿是男性氣息的身軀上,透過衣衫傳來的熱氣,她訝然發覺他的心緒勃然躍動著。
這樣親密的舉動令她陌生得有些兒無所適從,他從前也抱過她的,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總愛賴在他身上,要求他做這個、做那個。那時,大家都純真得不含雜質,不像現在,不像他複雜的眼。
「我不要你為我冒險,宇治哥,你快走,這兒危機四伏,晚了就走不了了。」若非身子仍虛弱無法施展輕功,她拚死也要隨他一同回「立雪園」,免得留在這裡飽受流川駿野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