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聽,我現在就要到衙門告官,你是好漢就別攔著我。」她摀著耳朵,低著頭,吃力邁開大步朝前直走。
「那邊不要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豫顥天警告未及,盼盼已誤入「歧途」。
「啊!」慘聲驚起,她已一跤跌進泥淖裡。
那是易仲魁特定保留的一塊濕地,專門用於養殖水鳥,每年春秋兩季,候鳥南遷時,這裡就會聚滿來自北方的各式各色鳥兒,或覓食、休憩、追逐……其景之美,令人目不暇給。
一般外來的訪客,若未經事前告知,常發生和盼盼一樣的窘況。
「你……沒事吧?」不聽他的勸,自討苦吃了吧。
「我這樣你說是有事還是沒事?」盼盼掙扎著站起來,但因地太滑,重心不穩,不一會兒又摔倒下去,污水和泥巴高高濺起,她的衣裳、手腳和頭臉無一倖免,統統變成黑褐色。
豫顥天焦灼地站在岸邊,救她不是不救也不是。
「讓我來幫你。」否則她恐怕奮鬥到掌燈時,仍走不出來。
「不必,我自己會起來。」短短幾步路,用爬的都可以爬出去,怕什麼?
盼盼不想讓豫顥天看笑話,鼓起勇氣,危危顫顫如履薄冰地緩步移動。「啊!」地實在太滑了,她又赤足,缺少鞋子的摩擦力,更是連站直身子都有困難。
「真的不需要我助一臂之力?」他居然啣著嘲弄的笑靨,興味盎然地欣賞她一身狼狽。
此仇不報非君子。盼盼偷偷從泥地裡抓了兩大把爛泥,預備伺機讓豫顥天「感同身受」。
「好吧,如果你真的很想幫忙的話,就過來扶我一把。」
「沒問題。」豫顥天從一旁池子提出一大桶水,嘩地往盼盼兜頭淋下去。
「啊!你這是幹什麼?」盼盼經他這麼一淋,雙手的「陰謀詭計」瞬間就完全瓦解了。
「沖洗乾淨,才不會讓我近墨者黑呀。」豫顥天是何等人物,豈會看不出那點小把戲。
無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遲早她會找他算總帳的。「現在總該把我拉上去了?」
「行。」但見豫顥天騰空而上,須臾已將盼盼由泥地拎起,帶到一處水井邊。
「幹麼帶我到這兒,我要回去沐浴更衣。」盼盼沒注意她那襲輕薄的衣衫已濕得緊帖肌膚,一如裸裎。
「就在這裡洗吧。」夏日晌午,人傘熾烈,即使不用溫水,也不至於太過冷涼。
「我不要,我——」低頭才驚覺這副德行,真是不能見人。「好,好吧,但是,可不可以麻煩你,把袍子借我一下?」
豫顥天點點頭,二話不說就把身上唯一的遮蔽脫下來交給她。
一見到他裸露的胴體,盼盼慌忙轉過臉去。「好了,我……要衝一下水,然後換衣裳,你能不能去替我把風?」
豫顥天啥話也沒說,旋即走到小徑旁守候。
盼盼四下環顧好一會兒,才惴惴不安地褪下冷衫湘裙。好冷!想起以前在風軒時,僕婦總是把井水曬溫了才端進寢房供她洗滌之用,而今……想著想著,頰間又隱隱作疼,不禁悲從中來,摀著嘴低低飲泣。
豫顥天聽到哭聲,驚愕回眸,見著了她雪白纖瘦的背。在艷陽下,又近在咫尺,幾乎可以看到白色的茸毛在閃動,一下一下,無限的誘惑。
一股原始的悸顫,難以收拾,驚心動魄地迸發。豫顥天在匆促之間,神為之奪,他欺身上前,用盡全身的力氣擁抱盼盼入懷。
「別哭呵,別哭!」捧著她的臉,他的吻如急雨繁落,像孤注一擲的賭徒,理智全失,竟沒留意到老榕樹後面來了不速之客。
那是一雙百指千爪惡毒的眼,刺得盼盼背心一片斑斕。
「偏要。」盼盼由初初的啜泣,改成放聲痛哭。哭是她唯一的發洩,除了哭,她還能如何?
「給我補償的機會。好嗎?」他是真心誠意的。
「把東西還給我,就是最好的補償。」
「你還是認定那些珠寶是我拿的?」豫顥天自嘲地苦笑。「在你眼裡,我的人格當真這麼不堪?」
※ ※ ※
那天夜裡,豫顥天遣人送來了六大箱的金銀珠寶,每一件寶飾都是價值不菲,打造得十分精緻。
盼盼把箱底都翻遍了,硬是沒找著她遺失的那包首飾。「豫顥天存的什麼心? 」她喃喃自問。「難道他有收藏別人東西的嗜好,或者要留下作紀念?」
「風姑娘。」小江兒端著一隻托盤,上邊放了盈尺各色的布匹綢緞,和一瓶不知名的白色瓷罐。「爺送你的。」
「才不稀罕他送這些有的沒有的。」盼盼臉上殊無喜色。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她不是個貪得無饜的人,在風軒時多少情深意厚的王公貴族一擲千金,只為買她一笑,她都不放在心上了,焉會對豫顥天這大壞蛋的餽贈感到欣喜。拿了他的東西,將來難不成還要跟他牽扯不清?
「這些珠寶每件都價值連城,怎麼說是『有的沒有的』?」小江兒把布匹擱在桌上,蹲到櫥櫃下,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個小布包。「你瞧,比你這些首飾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哈,原來是你拿走的。」盼盼興奮若狂,抱著小布包又親又吻。「你拿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不是我呀,是你藏的。」小江兒無辜地說。「那天你和爺鬧囗角,把這些珠寶撒落一地,我進來幫忙收拾好之後,因一時找不到地方放,你就匆匆忙忙把它塞到那裡面去。」
「對哦。」真健忘,前後不過幾天,怎麼就不記得了?還一逕的指著豫顥天喊捉賊,他鐵定氣死了。「謝謝你提醒我,來,這個送你。」
小江兒看她手中的翡翠耳環,圓潤剔透,精巧可愛,想拿又覺不妥。
「舉手之勞罷了,小江兒不能收這麼貴重的禮。」
「別客氣嘛。要不然……」不經意地瞥見那瓷罐,好奇地問:「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