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一舉,重重地往一顆胖胖鼓鼓的餃子戳下去。
第六章
周均嵐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女人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把玩手機,長腿架在茶几上,腳邊放了一瓶指甲油,卻像是完全沒被開啟過。
「今天不去祁先生那裡啊?」他對那位男士仍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但已習慣稱他作「祁先生」。
「不去,小紅來報到了。」
「這樣喔。」跟歡歡同住多年,周均嵐對這些女性用語已經相當熟悉。
他看著好友落寞的神情,張口想說些什麼,旋即又打消了念頭。歡歡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友誼仍是有底線的,無論他多麼不贊同歡歡和那位祁先生只要性不要愛的關係,他必須尊重她的決定。
有些事,即使是最親近的朋友,也不該干涉太多。
「烤箱裡有千層面,你要是餓了就熱來吃。」方言歡忽道。
「我跟幾個同事在外面吃過了。」周均嵐掛起外套,在歡歡身旁坐下,無言地開了電視看新聞。
「喔。」方言歡百無聊賴地結束手機上的遊戲,把電話扔到一旁。
他不會打電話來的,她知道。
她也不會打電話過去。
他們會在一起純粹是為了性愛,現在遇上她不方便的日子,他們就沒了見面的理由。
原本她計劃好下班之後要護膚、塗指甲油、打電話看宅在家裡的小呂是否還活著,然後觀賞自己一直想看的DVD……可是除了接聽一通母親叨念的電話之外,她一件事都沒做,完全提不起一點勁。
她想見他,卻沒有借口。
說也奇怪,她跟他在一起,圖的是肉體上的歡快,可是她發現自己心心唸唸的,卻不是連續幾天都無法享受的那種肢體交纏的快感。
當然,她的性生活美滿是無庸置疑的,然而佔據她腦海的,卻是他們在歡愛之後,兩人相擁的時光。
那種時刻通常很短暫,完事後他總在床上待不到十分鐘,有時候跟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有時候只是沈默地玩著她的頭髮,然後便離開床鋪。
然而那短短的幾分鐘,卻給她一種比身體結合更深刻的感覺。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平靜,就如老朋友那般溫馨,但又比朋友更貼近。
習慣果然像一種迅速蔓延的病,他們交往未滿一個月,她甚至從未在他那裡過夜,卻已對這樣一個小細節念念不忘。
不要再想了!
方言歡強迫自己拋開這些惱人的思緒,怎知另一件糾纏著她的事卻浮現腦際。
她抬起手,張口對著掌心呵出一大口氣,然後用鼻子聞了聞。
好像不會啊……秀眉皺了起來。
「歡歡,妳在做什麼?」奇怪的舉動引起了周均嵐的注意。
「阿嵐,你聞聞看,我有沒有口臭?」她忽地湊上前,把周均嵐嚇得往後仰。
他哭笑不得。「沒有吧……怎麼突然問這個?」
方言歡恢復原來的坐姿,神情懊惱。「我到現在都沒跟祁東禹接過吻,他好像不想吻我。」
「你們沒接過吻?」周均嵐也有些訝異。
「沒有,我有好幾次想吻他,結果都被他避開了。」
「會不會其實有口臭的是他?」周均嵐偶發性的冷幽默又發作,方言歡聽了卻瞪眼。
「才沒有!」他吻過她的臉頰、鼻尖、下巴等地方,他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可是我想不通,我們幾乎什麼都做過了,為什麼就是沒接吻?」
周均嵐認真地思考好半晌,然後斟酌著用詞道:「我聽說過有些人認為接吻比做愛更親密,做愛可以不含感情成分,接吻卻要……」
方言歡發起怔來。
是這樣嗎?因為他對她沒感情,所以不想吻她?
「歡歡,只是少數人這樣想,說不定祁先生有別的理由,妳先別難過。」
難過?方言歡回過神,笑了出來。「我哪有什麼好難過的?我跟他本來就說好不談感情啊!」
感情的事有那麼簡單嗎?周均嵐憂慮地看著好友。
歡歡一定不知道,她剛才的表情,憂鬱得教人心疼。
*** *** ***
四天了。
他已經四天沒接到她的電話。
平時她總會在下班後打電話到他家裡,如果他在家就會來找他,若沒人接聽,她就知道他加班,但最近幾天卻完全沒有她的消息。
她是已經厭倦了嗎?還是在玩欲擒故縱的伎倆?
不,如果是前者,她一定會直接跟他說,不會避而不見;若是後者……不可能,她不是那樣的人。
他是否該打電話給她?
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令祁東禹有些吃驚。他向來不主動打電話給女伴的,沒理由為她破例。
說不定她跟她那些朋友出去玩了。
很有可能……
不過去哪裡玩可以玩那麼久,南極嗎?
「……東禹,你不贊成我讓資訊部的江經理接管海外事業部?」
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祁東禹陡地回神,登時背上冒起冷汗。
該死!他居然在跟董事長討論要務時走神!
祁東禹忙集中精神,冷靜道:「不,董事長,我認為以江經理的資歷來說,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是嗎?」鄭信淵微笑,兩眼卻不減精明。「我看你皺著眉頭,還以為你另外有想法,畢竟江經理在你當企劃副總的時候經常反對你的提案。」
「各部門有自己的考量,開會的時候難免意見不合,但我想江經理的確有能力接下海外事業部。」
鄭信淵滿意地點頭,正要說些什麼,桌上的電話響了。
他按下內線。「什麼事?」
「董事長,鄭小姐來了。」秘書小姐道。
「喔?」鄭信淵有些訝異,但還是說:「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一名亭亭玉立的年輕女子走進辦公室。
她先是看了祁東禹一眼,才轉向辦公桌後的中年人。
「昕雅,怎麼會突然過來?妳不是不喜歡來公司的嗎?」鄭信淵對寶貝女兒笑得和藹可親。多年前他就得知他的生育能力低,能得一女已是上天眷顧,所以對這個女兒格外疼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