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書房準備一份檔案。」
一聽到他這句話,方言歡的心便往下沈。
那是暗示她該離開了吧……也罷,她不是不識相的人。
怎知她正要開口告辭,他又接著道:「如果妳喜歡,可以先看看電視或DVD,我有幾部電影還不錯,我過一會兒就忙完了。」
耶!
壓抑住內心喜悅,方言歡點點頭。「那我看DVD好了。」
她直接走到電視機前,檢視旁邊架子上的碟片,大部分看起來都比較嚴肅、沉重,然後她眼睛一亮。
「周星馳!這部我一直想看都沒看,聽說很好笑,原來你跟我口味差不多。」
祁東禹臉上出現一種古怪的表情。「那是我學弟買多了硬塞給我的,我一直想扔掉。」
「不要啦,多可惜,不然送我好了!」
「妳喜歡就拿去吧。」
「謝謝!」
方言歡開心地把DVD放進放影機,祁東禹也沒再多說,走進書房。
毫不含蓄的笑聲從門外傳來,電腦螢幕前的男子頓下敲鍵盤的手指。
有那麼好笑嗎?
祁東禹的心思飄到發出笑聲的女人身上。
他還以為在畫廊工作的人欣賞的都是藝術名片,沒想到她愛的卻是無厘頭搞笑片。不只是電影,她連內衣的品味也怪,從認識她到現在,他看過的卡通動物恐怕足以開一家動物園。
他搖搖頭,唇角不由自主地彎起。
但分神也只有幾秒,專注的目光回到螢幕上,繼續敲鍵盤。
大約半小時後,他完成了工作。把檔案存好、備份,他關掉電腦,站起身,打算離開書房。
當他來到門口時,卻沒再前進,反而倚著門框,藉此機會打量著客廳裡的女子。
她今天穿的是寬鬆的深色長褲,身上是一件印度風的刺繡上衣,看起來很有一種異國風韻。只不過,此時那頭柔順的波浪長髮不知何時已隨意盤了起來,而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正笑得東倒西歪、形象全無。
真是個奇特的女人,生著那樣一副全然女性化的外表,卻又像男孩子那樣不拘小節、毫不做作。
像是意識到他的注視,她轉過頭來。
「你忙完了?」
他點頭,然後看著那雙微微往上吊的眼眸亮了起來,像天上最閃耀的一顆星,那張不點而朱的嘴,正向兩邊彎起,露出皎白迷人的貝齒。她笑得像朵盛放的花。
不同於因電影引起的大笑,她這朵燦爛耀目的笑,是為他而綻放。
像是被什麼撞了下胸口,一股陌生的激盪在他心頭漫開。
他微微一震,猝不及防。
第七章
「過來坐啊!你站在那裡做什麼?」方言歡朝祁東禹招招手。
他深吸一口氣,摒除那種古怪的感覺,走向她。
「唉呀,你錯過了,剛剛有一段超好笑。」
「我聽到妳的笑聲了。」他在她身旁坐下。
「真的?有沒有吵到你?我看電視的時候常常笑得忘我……」說著,連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
「沒有,妳沒吵到我。」祁東禹彎身從茶几下拿出一本書。「妳繼續看,不用顧慮我。」
但方言歡降低電視音量,在他身邊跪坐起來,好奇地看了一眼書皮,然後眼珠子往上翻。那是一本關於企業管理的書。
「你從來都不放鬆自己嗎?」印象中,他似乎總是在工作。
「我現在就是在放鬆。」
「看這種書可不叫放鬆。」她用一種「你沒救了」的眼神看他。「這麼拚命幹麼?你想當大老闆啊?」
「如果有機會的話。」
見他完全沒否認的意思,方言歡反倒怔了下。
她不過是一句戲語,但她可以從那眼中的光芒看出,他是百分之百認真的。
差點忘了,這是個鋒芒內斂的男人,在那俊雅斯文的表象下,是頭猛獸。
而且野心十足。
詢問的目光投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正瞪著他看。
她忙笑,隨口道:「你該問問你老闆有沒有未婚的女兒,當上駙馬爺就簡單多了,可以少奮鬥二十年。」
他看了她片刻,語氣平淡。「我沒那麼想過。」
開玩笑的咩……
她吐吐舌,又問:「你的職位很高嗎?離大老闆的距離遠不遠?」
「可遠可近,全看上面的心意而定,雖然很多人認為我是有機會的,不過事情很難說,何況在這種家族企業裡,我一個外人,背後除了董事長之外沒人支持,不少人等著看我出錯,所以我不得不謹慎一點。」
「真辛苦……現在我覺得自己的工作其實還是不錯的,雖然我們經理有點機車,薪水又幾百年沒調過,不過環境還是單純多了。」
他揚起唇。「大企業裡的人際關係本來就複雜,我在這家公司待了十年,也是花了很多時間和心血才學──」忽地,笑容斂起,劍眉微乎其微地擰了擰,他改口道:「我不拿這種無聊事煩妳,妳繼續看電影吧。」然後他翻開書本。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方言歡不由得黯然。
這是他第一次說到關於自己的事,她正聽得起興,他卻像後悔自己這麼做似地扯開話題,不願多說,不知怎的,她心中湧現一股說不清的失落。
別忘了約定啊,方言歡提醒自己。
當初接受他的提議時,他們兩人就說好了,除了不劈腿之外,也不過問彼此的私事,因此他這樣的態度是很正常的。
方言歡毅然掃去胸中的奇怪悶痛。
見他開始閱讀,她也識相地閉上嘴,只不過眼睛一時還捨不得離開身邊的男人。
他蹺著腳,書就擺在腿上,一臂放在沙發的扶手上,另一手按著書本,神情專注而迷人。
與他這樣並肩坐在同一張沙發上,就像每次做愛之後兩人相擁的短暫時刻,那樣令人平靜、滿足。
她暗自微笑,回頭繼續看電影,但保持著低音量,也不讓自己笑太大聲。
就在電影快結束時,她聽見小小的一聲「啪」。
她轉頭,發現他的書滑落到沙發上,但最教她詫異的是,他的頭已微微側向一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