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未離開言家。
午後。
「不見了、不見了!左姑娘不見了——」女婢再度匆匆來稟報。「少爺,我罪過大了,我不小心打了個盹,驚醒後就沒看見左姑娘,她不見了!」完了完了,她罪過大了!
言撞牒一聽,思忖一下後,先往廚房而去。
果然,左寧正蹲在灶前,觀察火勢大小。確定火候沒問題後,她又跑到另一個爐灶前,掀開鍋蓋檢視熬煮的紅湯入味了沒有。
她巡遍了整座江南城,幸運地找到一塊天外岩石,有了這塊天外岩石,就可以弄出氣味最新鮮的食物來。
她花了一個時辰火烤岩石,將天外岩石加熱到最高點,然後等候另一桶熱水滾燙後,將天池白魚肉放進滾水裡,再將已熱透的天外岩石丟進桶子裡,默念到三十,撈起,再抹上她又用一個時辰熬煮而成的特調醬汁。
「你果然在廚房。」想她花了大把工夫逛市集,應該是有目的,果然是在施展她的好手藝。
左寧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忙碌著。
廚房香味四溢,他再道:「你花了很多工夫。」
「當然。」她倒是回答了廚藝上的問題。「為了保住魚肉的鮮嫩與彈性,必須快速加熱以及煮熟,再加上這條難取的天池魚具有補血養氣之效,料理時可不能有任何閃失。天池魚是最好的補身食材,讓長者以及病者食用最好。」
「你是要做給誰吃的?」她居然把心思放在烹飪上,完全不與他談感情事。
「伯父、伯母各一份,羅元紳一份,恰巧分食完畢,沒了。」她看著他,目光冷冷的,沒絲毫暖意。
「我不在你的名單之列?」
「不在。」
她眼裡,沒有他。「你還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她異常平靜。
「我想跟你談談。」
「我在忙。」
「我把真相告訴你,你要不要聽?」他愈來愈無法忍受她的漠視,所以決定談談。
「沒有什麼真相了吧?」她不想聽,跟他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他的打算她心裡一直有數——她,左寧,是他想離棄的對象。
「你可不可以再做一次膨膨蛋?」言撞牒改弦易轍,想用激將法激回那個活潑、可愛,他所熟悉的左寧。
「你要幹什麼?」
「想給容兒瞧瞧這稀奇美食。上回你匆忙離開『言之家』,前來江南城,你要傳授的美食技術可還沒有弄出來,不如趁現在做一份,也給容兒評評分數。」
「好啊!」她答得乾脆。
言撞牒的神情冷了,她出乎意料的反應絕非好事。
「那你忙。這三份天池魚我替你送過去。」言撞牒說著。現在仍然不是深談的時機,他再等。
「不敢勞煩言少爺,我自己來就好。」
「你弄膨膨蛋。」他交代後,逕自端起三盤魚,要送去給三個人吃。
「你不會把羅元紳那一份給偷吃掉吧?」她狐疑地望著他。
「不會,我沒那麼低賤,跟他搶食物吃。」語畢,他端著天池魚送去給言家兩老與羅元紳。
左寧目送他離去,雖然覺得不太對勁,可又無法知悉他的想法。「算了,不理他了,反正不關我的事,以後言家的一切與我無關,都已與我無關了。」她已經做好盤算,先烹調一道好食物回報對她有恩惠的人。言家兩老的照顧恩情、羅元紳對她的救命之情,她也僅剩下廚藝可以回報了。
然後,她會伺機而動。她不相信言撞牒可以靠女婢的盯梢就留住她,一個人若真心想要離開,誰都留不住的。
誰都攔不住的……
*** *** ***
「左姑娘、左姑娘——」看守她的女婢猛拍門,驚慌地道:「你醒一醒!出事了、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被吵醒的左寧快步走出,被女婢驚惶的口吻嚇著。
「羅元紳公子很不舒服,他突然腹痛,而且上吐下瀉!大夫詢問他吃過什麼食物,羅公子說只吃了你烹飪的天池魚,但不知道怎麼搞的,羅公子抱著肚子直喊疼啊!」
左寧一驚。「那言伯父、言伯母也鬧腹痛嗎?也上吐下瀉了?」
「沒有、沒有!老爺和夫人倒是安好得很!他們已經趕到客房去探望羅公子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左寧覺得莫名其妙。
「奴婢也不知道。少爺也往客房去了,還有,少爺請你過去一趟。」
左寧忽然一頓,而後緩緩開口道:「好,我知道了,我換好衣服就過去。小玉,你先到廚房幫我端來小甕,調味料都在裡頭,我一併帶去檢視有沒有問題?」
「是!」女婢立刻去辦。
左寧看女婢毫不猶疑地走人,閉了閉眼,滿懷歉意。「不好意思,我要走了。現下可是我離開的最好時機,再不走,我就只能陷進死胡同裡了。而羅公子……你委屈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相信伯父和伯母不會讓你死在『江南別院』的。」
她轉回寢室去,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袱,並且換上黑色男裝,趁著夜色、趁著眾人被羅元紳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引走的空檔,匆匆離開,踏出「江南別院」,踏出言家的羽翼下……
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
左寧趁夜消失。
圍聚在羅元紳房裡的言家人一直等不到左寧前來關心中毒的羅元紳,待回頭去找時,才發現她不見了!
言家立刻派出大批人馬尋覓左寧的下落,但龍呈皇朝土地廣闊,而且在芸芸眾生裡要找尋一個人,宛若大海撈針哪……
第六回
三個月後
「發福客棧」高朋滿座,外頭等著吃飯的隊伍還排到看不見盡頭哩!
「我說古老闆,你真的發財了,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你應該已經賺到一座金山了吧?」這「發福客棧」的生意好到讓客人都忍不住調侃起古老闆來。
「客倌,您開玩笑了,我哪有賺這麼多錢啊?您說笑了!呵呵呵……」古老闆聰明地選擇低調,不敢太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