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姓柳的官吏離京前曾來探視我爺爺,兩人關在房裡說了一整晚的話,那個姓柳的回鄉後不久也死了。爺爺知道這件事後鬱鬱寡歡,不久後也生了一場病,臨終前他將我喚到床前,這才將這個秘密說給我聽。
在那幾年之間,皇帝一共支付了幾十萬的黃金給同一個人,我能給你對方的名字,因為我也不打算去查這件事,爺爺臨終前交代過,從他以後,顏家子孫不許再入朝為官,這件事情誰也不准再提起。
嘖!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查這件事,不過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你了。
為什麼肯說?哈!或許是本少爺看你順眼,今天心情也恰巧不錯。
不過你記清楚了,一旦你走出了顏府這扇大門,我們就形同陌路,不管你再來問什麼,我一個問題都不會再回答你。
原本模模糊糊的揣測,如今變成某種呼之欲出的答案,近得就像是只要伸手掀開眼前的薄紗,就能看見最後的真相……司徒炘坐在轎子裡,腦海裡整理著奔波一整日得來的消息,任由轎夫緩緩往回宮的方向前進……
從皇朝五十年左右、或者更早之前,父皇秘密委託某人為自己做事,他每次都會付出一筆可觀金額,為了不讓人察覺這些事情,他先是命太府院的人竄改資料,甚至不惜殺人滅口,絕不讓人有繼續調查的機會。倘若不是御書房發生了火災,自己也絕對不會察覺到這件事。
父皇亟欲隱藏的秘密、父皇禁止任無痕繼續留任東宮、父皇命蕭妃對銀鏡公主施展鎖心咒……這全都是在那一兩年之內發生的事情,彼此之間會有關連嗎?
「皇甫英東……」司徒炘喃喃念著這個名字。這就是當年和父皇有書信往來者的姓名。這名字,聽起來不像是皇朝子民普通的姓氏,他是誰……自己又該從哪裡開始調查這件事?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緩緩移動的轎子突然停下,轎外傳來了隨行內侍官,壓低了嗓音說道:「爺,前頭有宮裡的人呢!」
司徒炘心裡覺得奇怪,伸手掀開轎簾,這才注意到他們不知不覺已經來到皇城的東門前,他目光一轉,看到一名身穿寶藍色衣袍的太監站在路中央,他的身後還站了一支宮廷禁衛軍的隊伍,看起來是像特意守在這裡。
「太子殿下上前領旨。」太監對司徒炘朗聲說道。
司徒炘臉色一凜,立刻下轎單膝跪下,恭敬地聆聽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查北方鄰國『北鳴』、『蒼梧』、『玄萁』有結集軍隊、進犯皇朝邊境之意……特封東宮太子司徒炘為『鎮北將軍』,領兵一萬,即刻前往『北鄴城』進駐……可自行招募精兵五千,即刻生效,欽此。」
宣旨後,太監將手上聖旨收起,緩步向前,交給了神情錯愕、依然單膝跪在地上的司徒炘。
「太子殿下,接旨吧!」太監神情淡漠地吩咐。「皇上特別交代,軍情緊急、片刻不容耽擱,請太子殿下立刻接旨出發吧!」
「……」司徒炘沒有說話,整個人依然處於震驚之中。
北方幾個鄰國蠢蠢欲動的消息,確實是目前皇朝的隱憂之一,但父皇早已派了幾位驍勇善戰的將軍鎮守在北鄴城,一直以來軍情也相當穩定,為何突然之間要自己去鄴城呢?
「太子殿下?」太監的聲音多了一絲不悅。
「在出發前,我想……」司徒炘原本想開口要求直接面聖,卻在太監身後那一群人之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灰色的內侍官衣袍、畏畏縮縮的模樣,是那個藏在銀舞殿外窺探的太監!
錯了!這個模樣畏縮、長相不起眼的太監並不是後宮的眼線,而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藏身在銀舞殿外監視自己一舉一動的太監。
打從一開始,這太監的目標就是他,一想到這太監暗地跟在後頭、秘密注意著所有自己去過的地方,司徒炘的背後就流了一身冷汗……
將自己緊急調往北鄴城的聖旨並不突然,也不是因為北方出現了危機,而是因為自己開始調查皇朝五十年間的往事……
「太子殿下,您別譏我們難做人吶!」太監壓低了聲音提醒,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身後的禁衛軍,暗示著倘若太子想抗旨,那只得直接押送大牢了!
「……臣接旨。」司徒炘心中一沉,在這剎那之間強迫自己冷靜,他斂下眼,神晴恭敬地接過了聖旨。
「這是皇上特地為殿下選的良駒。」見太子接過了聖旨,太監微笑轉身,從身後的禁衛軍手邊牽過一匹駿馬,將它交給司徒炘然後說道:「奴才身後這些人,也是聖上特別挑選、護衛太子殿下的禁衛軍,請太子殿下先行出發,聖上欽點的一萬精兵隨後就會跟上。」
司徒炘知道自己此刻別無選擇,只能沉默地上馬,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明明近在眼前,卻怎麼也無法踏入的皇宮,最後牙一咬、拉起韁繩輕喝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五章
東宮太子司徒炘被緊急調遣到北鄴城的消息,為尚未平靜的皇宮再次掀起了陣陣漣漪。
當消息傳到了銀舞殿,司徒寧靜臉色一白,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差點嚇壞了身旁的女官。
「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太子哥哥……」司徒寧靜喃喃自語。
一定是因為太子調查當年的往事、惹父皇生氣,所以才會突然被調到那麼遠的北方去。
「不行!我得去見父皇才行,求父皇讓太子哥哥回來。」一想到最疼愛自己的兄長受到牽連,司徒寧靜恨不得立刻到他的身邊去。
「公主您想上哪去?」女官見司徒寧靜神情不對,直覺想攔下她。「夜深了,聖上早就安歇了,公主您有什麼事明天再去吧!」
「不!這件事情不能等。」司徒寧靜聽聲辨位,直接抓住如梅的手,以難得嚴厲的語調說道:「為我換衣服,我一定要見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