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含征拍著一身白雪,匆匆走進湖影亭。
亭中臨水設了香案紅燭,書仲綺穿著大紅喜袍,輕搖折扇,正笑吟吟地賞看四周點點白雪,紛紛裊裊落入湖心。
范含征脫去雪衣,笑道:「好啊,我隨口說說,你真敢如此行事?」
「為什麼不敢?要玩,索性就玩大一點。」
冷風灌進亭子裡,他掩扇擋去撲面飛雪,俊顏始終勾著一抹優雅淡笑,勝似明月照人。
范含征咧嘴笑問:「伯父伯母那邊,你要如何交代?」
「已經派人送信回去了,就說這回行到江南,遇上一名女子,令我魂銷夢縈,索性向她求親,成婚之後,再擇期返家。」他眸子裡漾著一抹戲謔的興味,隨即向范含征一揖,「今日就請范兄做個見證。」
「好說好說,等你要回家之時,記得告訴我一聲,我身邊若無要事,必隨你回汴梁去湊湊熱鬧,看看好戲。」
正說著,就見靈墨攙著一抹紅影,遠遠踏雪而來。
新娘子的倩影沿著曲折迴廊或藏或露的,范含征十分好奇,伸長了頸子,卻什麼也看不清。
「嘖,走這麼慢,不知新娘長得如何?」
「她怎麼說也是我妻子,你當是賞花魁嗎?」書仲綺不悅地橫他一眼。
范含征自知有失風度,當即還他一揖,陪罪了事。
等靈墨攙扶新娘進亭,看見新娘子頭上蓋著紅蓋頭,看不見臉蛋,范含征登時有些失望。
書仲綺可不是玩假的,婚禮一切行禮如儀,雖然從簡行事,但是必要的項目一樣也沒少。兩人拜完天地,靈墨又攙著新娘往新房去了,恆劍山便撤走香燭,換上酒肉。
亭中氣氛霎時一換,彷彿平日那樣,書仲綺和范含征臨湖對坐,吃喝品酒,悠閒的消磨時光。
范含征這天似乎懷抱心事,幾杯水酒下肚,突然瞅著好友道:「仲綺兄,你將終身大事如此亂搞,難道不怕日後遇上傾心相愛的女子,無法給人家一個名份?」
書仲綺聞言睨他一眼,不禁低笑起來。「如此多愁善感,真不像范色鬼的作風。」
「世事難料嘛!」
他乾笑兩聲,腦中突然閃過一張燦爛笑臉,乾笑登時轉成苦笑。「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
「那就等碰到鬼再說吧!」
書仲綺擎著酒杯,姿態狂放慵懶,下頷斜仰著,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態。
「女人床上玩得開,床下處得來,也就夠了。傾什麼心,相什麼愛,還不都是過眼雲煙。所謂歡情易逝,容顏易老,自古如此。再說,就算遇上喜歡的女子,想辦法弄到身邊來就是了,眼前的權宜娘子,豈能是我的阻礙?」
范含征聽他如此說來,不禁側頭冷笑。
這個天之驕子,從小養尊處優,沒在女人手上栽過跟頭,才說得出這番話來。
如果有一天,那個治他的「鬼」出現了,他非鬧到他生不如死、死不如生,直到他盡吐胸中惡氣,才肯罷休。
第二章
「不能睡……不能睡啊!」
蘇淮雪低頭喃喃念著,又漸漸闔上眼瞼,額頭往前一頓,登時又醒了大半。
搖搖頭,她努力趕跑周公,忍不住微微掀開蓋頭,往外頭一探。
窗外一片漆黑,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要一直坐著等到天亮嗎?
她不敢亂動,於是放下蓋頭,雙手規規矩矩的撐在膝蓋上,盡可能的把腰桿打直。
她好累,兩腿酸麻,又餓又困。
那個男人,當然不可能在乎她的死活。現在已經很晚了吧?他會不會回房都難說得很……
她正在胡思亂想,房門突然被打開,一陣寒風灌進屋內,她身子微微一顫,趕緊垂下臉。
房間另一頭,書仲綺掩上門,走進內房。桌上的紅燭已經熄滅了,兩雙筷子,兩副杯碗都還完好如初,新娘子也端端正正坐在床沿。
他一愣,不禁暗忖。喝,好憨直的姑娘,他如果不回來,她就打算坐到天亮嗎?
他搖搖頭,重新燃起燭火,移步走到床邊,為她揭開蓋頭。
蘇淮雪臉上帶著倦意,一語不發。
書仲綺低頭仔細瞧著她,忽然伸手摸摸她的臉,輕笑了起來。她的臉摸起來又冷又冰,好蒼白的新娘子,嫁給他竟有這麼可憐嗎?
「你一直坐著?怎麼不起來走動走動?腿麻了吧?」
他突然半跪在她身前,雙手滑上她的大腿,輕柔的按捏起來。
蘇淮雪痛得皺緊眉頭,書仲綺看見她的表情,便放輕力道,一路從大腿捏到小腿,邊捏邊說:「我這兒規矩不多,以後我不回來,你就照常吃睡,不必管我。我娶你只是圖個清靜,不是存心虐待你的,你也不用事事對我必恭必敬,就像靈墨那樣,你瞧靈墨過得多自在,你向她看齊好了。
「喜歡吃什麼、做什麼、愛怎麼打發時間都隨你,除非我找你,你自當全力配合我,其他都無所謂,總之別讓我有事找不到人就行了。」
她的腿又細又長,他捏著捏著,十指上下來回,心頭忽然生起一絲異樣。她個子這麼嬌小,站起來還不到他肩頭高,怎會有摸起來這麼長的腿?
如果除去衣物,她光裸的長腿觸摸起來又是如何?
「我、我腿不麻了。」
蘇淮雪輕輕挪開他的手,蒼白的臉頰,不知何時升起了兩團紅雲。
他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嬌怯的面容,感覺掌心頓時麻麻癢癢的,彷彿還渴望再貼上她的腿似的。
啐,瞧他急色的!
趕走了心中異樣,他衝著她笑道:「你餓了嗎?」
說著,也不等她回答,便伸手抱起她,走到桌前坐下。
蘇淮雪苦惱地皺起眉頭。餓是餓,可自己明明已經坐好了,他的手卻還搭在她腰上,這時兩人親匿無比地貼在一塊,他又直盯著她,她怎能放鬆心情用餐?
「吃啊。」
書仲綺見她遲疑,便笑著舉起筷子,夾了一些菜喂到她嘴邊。
她只得漲紅臉,張嘴含住菜餚,羞赧的胡亂點個頭,道了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