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她的身段,未免太過嬌小纖細了吧?若不是她單薄的衣衫底下還有兩團明顯的隆起,真會叫人以為她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倒是她的腳……他微微皺眉。那雙腳雖不是好人家纏出來的三寸金蓮,不過比起一般僕役,像靈墨這樣的,還小了許多。
「你的腳是怎麼回事?」他問。
少女始終低著頭,聽見他問話,頭垂得更低了。
「稟少爺,奴家小時纏過足,纏到十歲上下,因為爹娘經商失敗了,我要幫著做粗活,就沒再纏了。」
「哦。」他點頭。反正他也沒戀足癖,對方又是個權宜新娘,這會兒管不了這麼多啦!
「那你爹娘呢?」
「過世了。」
「還有親人嗎?」
「只有一個爺爺。」
「很好。」
書仲綺一拍折扇,這才躬身托起她的下頷,看清她的面容,登時眼睛一亮,食指輕觸她的臉龐,驚艷不已。
他記得范含征這色胚曾說:「南京多佳麗,似北實南,兼有北女的潤白高 ,又集南女的細膩神韻於一身;清而不寒,纖而不弱,嬌而不膩,蓮步捷利,身段輕盈,既柔且剛,嬌媚而英颯,婉然天成,恰到好處,妙不可言。」
再看眼前這名少女,除了身段不若北女高 ,體態玲瓏嬌小之外,其他氣韻、容貌,果然如聽聞的一般。
「少爺?」靈墨不解地攢起眉詢問。
只見書仲綺笑吟吟地轉身拍打恆劍山的肩頭,笑道:「好你個劍山呀,去哪裡覓來這等絕色?」
恆劍山一如往常垂頭不語,書仲綺也不以為意,靈墨則是好奇的瞧著那少女。
剛剛被少爺擋住了視線,她還沒看清楚呢!
聽少爺這麼說,那肯定是個大美人嘍?
書仲綺又踱到那少女面前,伸手扶她起來。
「別老低頭,看著我。」
少女聞言,只好怯生生的把頭仰起,眼睛對上他的,看不到兩眼,又不知所措的輕輕別開臉去。
這回靈墨總算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這女子果然是個絕色,明淨如皎的瓜子臉,眉似遠山,眸若星辰,真是我見猶憐呢!
書仲綺笑著轉回她秀美的臉蛋,又問:「你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
少女怯怯地吞吞口水,回答,「我姓蘇,跟爺爺住在秦淮河畔,人人都叫我大妞。」
「大妞?」他聽了皺眉。這麼美的女娃,怎能配這樣低下的名字?「我看這名字不好,我替你重新取一個吧!從今以後你就叫……就叫……」
仔細瞧著她,不意撇見她肩頭殘存的余雪,他靈光一閃,便道:「就叫淮雪吧!蘇淮雪,今後嫁到我家叫書淮雪,兩個名字聽起來相似,也都很好聽。」
他越想越得意,更解下身上的貂皮斗篷親熱地為她披上。
「你喜不喜歡?」繫好斗篷的帶子,他便摟著她笑問。
「喜、喜歡。」
她被他親匿地摟著,俏臉霎時紅酡滿面,羞怯無比。
「好,你跟靈墨下去吧,她會照顧你的,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是,少爺。」
靈墨也躬身答應,領著蘇淮雪退出書房。
*** *** ***
山月漁雪閣,是書家在金陵城秦淮河畔的產業。
書家世代為官,有時隨著授官不同,遷徙異鄉,因此在各地購地築園,而秦淮河畔坐擁六朝金粉,虎踞龍蟠,玉樹香波,書家祖輩流連難忘,當然不能錯過。
蘇淮雪跟在靈墨身後,左右古木參天,前後怪石林立,處處流水曲橋,放眼劍竹疊翠,襯著周圍層層疊疊的樓閣,彷彿人間仙境一般,可她只是默默低著頭,一點兒也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蘇姑娘,劍山可曾把前因後果都跟你說清楚了?」靈墨領著她,邊走邊問。
「是。」
「我家少爺打算娶你為妻,但又不准你像真正的妻子一樣和他平起平坐,他要的只是無拘無束的生活,所以成親以後,他肯定繼續風流快活的過日子,這些你都不介意嗎?」
「是。」蘇淮雪始終低垂秀面,聲如蚊蚋,「我只當自己是個奴婢,可以有夫妻之實,不可以主人自居,可以錦衣玉食,不可多言、多問。」
靈墨可憐地瞥她一眼,低哼道:「你要這麼說也行。不過,你的處境不比我們這些真正的僕役,以後回到書家,大小主子也許不會認同你,下人背地裡看你笑話,還要承受許多流言蜚語,這些你都不怕?」
她只淡淡回答,「總比餓死好。」
有她這句話,靈墨也無話好說了。
自己小時候也過過苦日子,自可想見這少女的生活窘境。少爺能給她的雖然不多,但對她而言說不定已經宛如天堂。
只不過,人性都是貪婪的,等以後她進了書家,吃慣好的,用慣好的,如若懷上身孕,難保不起別的念頭。
權宜娘子?
說得好聽,她就不信世上真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蘇家大妞如果不起異心,安安份份的,或許可以在書家過得長久些。要是她動了別的念頭,只怕馬上被少爺攆出門去,從此生活由奢入儉,日子只怕更加難過。
繞過幾處迴廊水榭,靈墨領著她走進一間嫻靜雅致的小房舍裡。
「你就先住在這裡好了。少爺這些天心神不寧,不知在盤算什麼,也許對你們這場婚事還不篤定,這幾天不定時會找你過去問話,你哪兒也別去,免得在園子裡走丟了。」
「是。」蘇淮雪垂頭答應。
靈墨見她乖乖順順的,比自己還像個奴婢,不禁搖搖頭,歎了一聲,便撇下她回少爺身邊去了。
*** *** ***
書仲綺這個人呢,要說他任真率性也好,荒唐無術也行,總之是得天獨厚,天之驕子,打從娘胎生下來就過著炮鳳烹龍、肥馬輕裘的好日子。
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無一不是手到擒來,隨心所欲,這回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