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錯愛之虧欠篇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 頁

 

  「什麼問題?」大夥兒異口同聲。

  「色膽包心的鍾離全見紀夫人秀外慧中,一看二看,看對了眼,隔日命人丟了二十兩銀,就把紀夫人給搶走。紀秀才是有風骨的讀書人,怎嚥得下這口氣?自是衝到侯府討人。沒想到非但要不到人,還被屈打一頓。

  紀秀才氣壞了,索性關掉善學堂,拿著梆子四處說書,說的全是侯府做的骯髒事兒。」

  「這秀才忒大膽了,人家有財有勢。」

  「可不是,前日深夜,一把無名火燒掉善學堂,只有這女娃兒被救出來,家沒啦,父親不在了,她不賣身葬父,還能怎麼做?各位鄉親父老,不如咱們做做善事,湊合些銀兩……」

  老翁話說未齊,一聲吆喝,打斷他。

  「你們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敢聚在侯爺府前閒聊!?」

  隨著吆喝聲,一雙手排開眾人,那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一身紫衣華服,冠間鑲了玉石,一看就是有錢的公子哥兒,他擠到女孩面前,見她一身喪服,罵了聲穢氣。

  女孩視線甫接觸到他,雙目倏地瞠大——

  就是他!他燒去她的家,燒死她的爹爹。

  她的眼光讓青年公子不悅,二話不說,大掌揮去,在她臉上留下五指印。

  「看什麼看!大爺是你看得的!?」

  小娃兒怎禁得起大力氣?巴掌一揮,女娃兒摔到在地,然不服輸的性子促使她再度起身,抬眼瞪他。

  她的桀驁不馴教青年氣急敗壞,手又揚高。

  也不知是膽子大,或初生犢不畏虎,她硬是這麼直勾勾地望住對方。

  眼看,大掌即將落下,她仍然一瞬不瞬,死盯他瞧。

  掌落,幾個不忍心的路人別開臉,然而,預期中的巴掌聲沒出現。

  青年的手被拉住,他回頭,見一名中年漢子對他溫文笑著。

  「平壹少爺,您何苦跟個娃兒一般見識?」

  哦,他就是惡名昭彰的鍾離平壹。眾人恍然大悟。

  「許多人瞧著呢!可否請少爺高抬貴手,饒她一著?」

  鍾離平壹望週遭一眼,那些指指點點的私語,讓他斂了氣焰。

  「快滾,要哭喪往別處去!」撂下話,他恨恨推開眾人,進入侯府。

  中年漢子蹲低身,拿出一枚大元寶交給女孩。

  「爺,您要買下紀穎?」

  「不,你用這銀子好好把父親葬了吧!」

  女娃兒搖頭,把銀子遞回去。「無功不受祿,取財有方。」

  好個無功不受祿,她才多大?他眼底透著激賞。

  「你想跟著我?」

  「紀穎願意跟著幫紀穎葬父的恩人。」

  意思很明白,她不負欠恩惠。

  「好吧,三日後午時,你在這裡等我,行不?」

  「行。」

  「你娘被綁進侯府當夜就懸樑自盡,骨灰放在雲仙庵,去把你娘帶回,同爹爹一起安葬吧!」

  這話,他想半天才決定對她說。唉,一夕失去雙親,不知她能否承受?

  他的話如晴天霹靂打上她。

  原來呵,娘懸樑自盡……就是這因由了,無怪爹怎麼鬧,鍾離全都不肯把娘還給他們。

  恍恍惚惚間,「失父喪母」四個字不斷在她腦間繞。

  是孑然一身了……天地間,她再無親人。

  慟呵,慟痛一場無緣由的悲劇逆轉她的天。

  她悲傷得說不出話,卻仍然強行抑下,俯身向恩人叩首後,方離去。

  她的壓抑教他動容。這麼小的孩子呵……

  *** *** ***

  劍眉斜飛,目光如炬,薄唇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的五官被刻刀雕鑿成形。一身藏青袍子,兩袖洗得泛白,一雙黑色布鞋穿出破損,然這些無損於他的英挺俊朗。

  他才十五歲,已看得出與眾不同的氣度,這人,不是凡夫俗子。

  往後,將跟著他了。

  他是宇淵少爺,前幾日在侯府門前聽來的人物,他並沒有被戕害,他還好好地活在侯府,只是日子過得並不順遂。

  他住的院落離後門不過一箭之處,四周栽滿大樹,一路從小徑走來,有些陰涼。這裡不似侯府前頭,有成群奴婢供人驅策,有的只是沉靜寂寥。

  這屋子極其簡陋,一房一廳,不甚寬敞的廳裡只有一張四方桌,桌上擺滿書籍,還有兩張單薄的長板凳,和一個不大的櫥櫃,青花碎布隔出寢間,房裡也是一床一櫃,別無長物。

  這真是少爺的居處?

  大火前,她的善學堂比起這裡,算得上豪華了。

  隱隱地,同情升起。這個少爺,與她同病相憐。

  紀穎打量鍾離宇淵同時,他也在打量紀穎。

  她的身子單薄,細眉微蹙,紅唇似菱、雙目如星,小小的瓜子臉上,銜了一抹不該在這年齡出現的哀怨,明明是弱柳之姿,偏與雙眸間流露出來的堅毅不相襯。

  「你幾歲?」宇淵問。

  「十歲。」紀穎站在四方桌前回話,她很矮,桌子的高度在她胸口處。

  十歲?那身量瘦小得不像十歲孩童。

  「聽梁師傅說,你寧願賣身,也不肯接受資助。」

  紀穎轉頭,看看「梁師傅」,他是送她大元寶的叔叔。

  「是。」

  她的視線與他相接,沒有侷促不安、恐懼卑微,有的是坦蕩蕩的安泰自若。

  第一眼,他喜歡她,喜歡她清澈乾淨的眼神望著自己,更喜歡她眉宇間的英氣。

  「為什麼?」

  「受人恩祿,必得回報。」紀穎清亮的嗓音帶著些許稚氣。

  「這話,誰教你的?」有趣,這話十歲孩童懂不稀奇,在貧困交加時還能身體力行,就稀奇了。

  「家父。」

  紀秀才?難怪,這樣的風骨,才教得起這樣的孩子。他讚許地輕點頭。

  「識字嗎?」

  「識得。」

  「喜歡唸書嗎?」

  「喜歡,但不平。」

  「不平什麼?」宇淵劍眉微蹙,唸書念到不平,還是第一次聽說。

  「能力相等,男子可以入仕為官,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這個世界,多少男子是靠著壓低女子方能出頭。」

  以前爹爹總是摟住她,歎息道:「我的好穎兒呀,倘若你是男子,就能代替爹爹光耀門楣。」怎地,她不能做男子做的事情?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