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三生石上之一代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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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32 頁

 

  天濛濛亮,她的眼前卻是一片黑暗,沒有歡哥哥的世界,時時像是子夜。冷汗沿鬢滑落,她像是要昏了,卻又咬牙強撐著。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若真見著屍……心頭陡然掐緊。

  她要伺候一輩子的歡哥哥若是不在了,她還留著做什麼?做什麼?淚眼恍惚地瞪著城外成堆的屍體,血水浸染著大地,在天色微亮之際,顯得駭人可怕,她卻怔忡地直視著,顫抖的纖弱身子像是隨時會從城牆墜落。

  「你在做什麼?」一把力道扣住她。

  她驚喜回眸,隨即又滑下兩行清淚。「無咎哥哥……歡哥哥呢?歡哥哥呢?他會不會有事?他沒事吧?雖然歡哥哥像文人般纖細,但我知道他很厲害的,他不會有事的吧?」

  一連串的問題讓無咎沉默了一陣才開口。「他們已在城外的屍體上一一搜查了。」

  胸口驀地一悶,氣血翻湧,一股腥甜衝上口,毫無預警地嘔出一口血。

  「幸兒!」無咎趕緊抓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歡哥哥……真死了嗎?」她滿口鮮紅,目光迷散。「死了嗎?」

  「我沒這麼說!」他難得表露惱怒。「你給我清醒點,你還要伺候你歡哥哥的,不是嗎?」

  「是啊、是啊,我是這麼想的,但是……」眼前一黑,她跌進黑夜裡尋找她的歡哥哥.

  *** *** ***

  「原來是沾上了瓦剌人的血啊,教小丫頭瞧錯了……咱們都被小丫頭說的話給嚇死了!」

  「這下子,今晚可要大開慶功宴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傳來一些武將們的欣躍嗓音。

  「幸兒呢?」有人低問,那嗓音裹著她不曾聽過的柔情。

  「她在房裡。」她聽見了無咎哥哥這麼說。

  不一會兒,她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輕緩腳步走來,床榻邊微微地陷下,她立即張開眼。

  「醒了?」聲音有些訝異。

  瞪大水眸,她很用力地瞪著,儘管霧氣瀰漫她的眼,她就是不願眨一下,就怕一眨,來人就會消失不見。

  宇文歡撇唇哼了聲。「瞧傻了?」

  是她習慣的譏誚口吻!她立即掙扎著坐起,儘管氣喘吁吁,儘管渾身難過得像是魂魄要抽離身體,她還是強撐坐起,雙手直揪著他的衣袍。

  「怎麼,睡傻了?」語氣戲謔,但黑眸卻是專注地鎖住她。

  她身子輕晃,氣息如絲,卻執意不肯躺下,用力拉開他的衣襟,瞪著他精實卻白皙的胸膛。她常覺得歡哥哥是個最不像武人的將軍,他細皮嫩肉,面白如玉,沒想到就連身子也是如此,上頭甚至連個疤痕什麼的都沒有。

  怎麼可能?衣服是換新的了,自然沒有箭穿透的痕跡,然而身體呢?換了衣服也順便換了一副軀體了?

  瞇起眼,再湊近點,努力地瞧,甚至雙手在他的胸膛上輕撫。

  「幸丫頭,你在胡鬧!」聲音夾雜惱意,還有些許不知所措。

  她再抬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只見他別開眼,唇角譏誚地微掀。「怕我了?想走?也行,明兒個天一亮,我就讓無咎送你回去……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話未完,懷裡的丫頭已經緊緊地環抱住他,雙手在他的背後交握,放聲嚎啕大哭。

  「歡哥哥,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

  宇文歡只能瞪著她的頭頂。已經有多少年沒讓她這麼百無禁忌地抱著了?又是多久沒聽她哭得這麼慘烈了?

  她……不怕他嗎?

  「歡哥哥,打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覺得你是神!」她抬眼,又哭又笑的,像是極為激動,原本蒼白無血色的粉顏添了點紅暈。

  「……神?」他冷冷掀唇哼著。「你打算要膜拜我嗎?」

  她真不怕他,從她的眸底讀見的,全都是她赤裸裸的情感,知他還活著的狂喜。說他是神?他是非人非妖也非神,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

  「那怎麼可以?」她氣喘得嚴重,又是笑又是哭。「你要成仙了嗎?不行啊,你要是成仙了,幸兒怎麼辦?」

  已經有多久沒聽見她如此語無倫次的話了?這蠢丫頭。

  「放開,你抱疼我了。」鼻息間皆是她身上的清雅香氣,令他難受。

  「疼才好,會疼就是人,不是仙!」她抱得更用力了。

  「……無咎,別光站在那兒笑,把她拉開!」俊白的臉已有抹赧紅。

  「再讓她抱會兒吧,她哭了一夜。」無咎難得為她說情。

  「……笨蛋。」心疼極了,卻不願彰顯在外,只是以煩躁的手勢揉亂她的發,掩飾心憐。

  她一頭長髮垂散,原本就蒼白的粉顏如今更是半點血色不存,就連嫩唇上亦是一片慘白,整個人病弱得揪緊他的心。

  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了,還說要伺候他一輩子。

  「爵爺,我再去替幸兒煮一帖藥吧。」話落,無咎立即退出房外,刻意留下一方天地讓他們閒敘。

  懷裡的人兒還在哭,哭得肝腸寸斷,哭得他都想哭了。

  「你究竟哭夠了沒?」像是不耐極了,但只有幸兒懂,他是在擔憂她的身子。

  「我高興啊。」

  「高興什麼?」

  「高興歡哥哥還活著,就在我的眼前,被我緊緊抓著,哪裡也去不了。」

  「放心吧,我想死,還不見得死得了。」譏誚掀唇哼著,瞧她頓了下,他索性把話攤白。「幸丫頭,你親眼瞧見箭穿過我的身體了,知道我為何沒事嗎?」

  那聲音陰柔得教人打顫,她知道他又在嚇她了,輕搖頭,說:「只要歡哥哥能活著,才是重要。」她不想知道,倘若他難以啟口的話。

  「你真不怕我?」聲音逼近,神色是沒有把握的。

  「怕什麼?」她不由得笑了。「九年前,歡哥哥救起我時,我第一眼就覺得歡哥哥不像人,美得像天仙,但那都不重要。無咎哥哥說,神魔本一體,只要想法上去了魔便成佛,歡哥哥又何必在意其他?無咎哥哥給我的書上也說了,佛陀只是個名號,是要引人向善的指標,換言之,只要一心向善,眾生皆是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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