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哥哥∼∼」嬌嫩嗓音不此當年輕細,反而多了股成熟的嫵媚感,一股淡雅香氣隨之灌入他的鼻息之間,沁入他的骨子裡,扯痛了他不敢放肆的心.
「你喝藥了沒?」他沉聲問,幾乎是咬著牙才能強迫自己冷靜。
她嘴一扁,嫩臉好苦好苦。
「請你的無咎哥哥去幫你拿藥來,喝完之後給我上床睡覺,關於戰事,不需要你多嘴,再多嘴,我就把你趕回去。」偷偷把她推開些。
被推開,就像是被拒絕親近,她扮了鬼臉,吐了吐舌頭。
不打緊、不打緊,無咎哥哥說,歡哥哥的心不是鐵打的,總有一天會教她給感動的……
只是總有一天,究竟是在哪一天?
*** *** ***
夜如魅,月隱遁。
一抹黑影從統帥營走出,而後,無咎也閃身而出。
「二切小心。」清淡的嗓音幾乎融入強勁的風中。
宇文歡似笑非笑,唇角微掀。「保護好幸兒,她若有差池,我殺你一百遍也不夠。」
「我既然會將她帶來,定是為了力保她的性命,你儘管放心.」
看了他一眼,宇文歡不再言語,拉開布條蒙臉,只留一雙精銳的眸。
他蹬地躍起,瞬躍數十丈高,轉眼間隱沒在夜色中。
若是外人瞧見,必當他是個內力深厚,武功高強的江湖人,然而事實上,他從未拜過任何門派,從未習過各路招式,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也是為何每回上戰場,他總是一馬當先地殺出血路。
他的眼力極好,可以瞧見幾里外的狀況,他的耳力極好,可以聽見幾里外的所有動靜。他自幼神力加身,三歲已能捏碎桌角,是故七歲時不慎打死一匹馬而被親爹丟於後山,一夜後被撿回無恙,因那夜他空手殺了一隻狼。
點地再起,躍上枝頭,落地再疾奔,自紮營處到邊境樓城門有二十里遠,在他的腳程下,連半炷香的時間都不用。
他身形如魅,奔至城門下,迅速躍至邊境樓樓頂,單腳立於屋脊上,取出先前暗藏在身的火藥,往下扔去,就在快要落地的瞬間,握拳擊出掌風,火藥轟然發出巨響。
霎時,天搖地動,哀嚎鬼吼四起。
又躍入城內牆,宇文歡依樣再放了幾次火藥,爆炸聲震碎了寂闃的夜。
約莫一刻鐘後,城門外突地戰鼓聲震天價響,有如滾滾洪水沖破城門。
瓦剌人多有防備,但從未受過如此弔詭的攻擊,一時之間只能四處逃竄,任由明兵入侵。
站在樓宇頂端,只見城門外微微散落的雁陣攻入城內,看著底下恍若人間地獄般的殘殺,他嫌惡地別開眼,卻突地瞥見約莫一里外,有抹小小身影騎馬逼近,眼見要混入軍隊之中。
「混帳無咎!」他咬牙低咆,暗夜微露的月光側映出他妖詭的側面。
餘光瞥見底下城牆已列滿弓箭手,他縱身躍起,身影與衝出雲層的月相映,有如天神之姿,然而眸泛青光,獠牙微露,形似妖怪。
就見他落地再躍起,兩個跳躍就擋在那疾奔的馬兒身旁,一把將上頭的人兒拉入懷裡,隨即滾到一旁。
一陣天旋地轉,幸兒還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便被頂上兜頭落下的怒吼給震得神智清醒。
「搞什麼鬼!不是說喝了藥便要你睡的嗎?!」宇文歡難掩狂躁地大罵.
她抬眼,咳了兩聲,瞧見他沒事,鬆了好大一口氣。「歡哥哥,我一覺睡醒,沒瞧見你,心想你不知上哪,又突地聽見戰鼓大起,我猜你肯定是出戰不讓我跟,所以……」
「所以你就膽敢不聽我命令,騎馬上戰場找我?!」他憤怒難平的嗓音幾乎快要壓過抽動人心的戰鼓聲。「你想死也不用挑在此地!」
該死的無咎為何要教她騎馬?!明知她身子骨極差,顛簸勞頓的,分明是要她的命!
「我、我……」擔心他啊,擔心得要死,擔心得坐立不安。
「無咎呢?」
「我正要說,瓦刺人突襲我軍,所以無咎哥哥擋著要我快走。」
聞言,他總算明白雁陣散落的主因。
懷中香氣襲人,他微惱地起身,腦中快速運轉,思忖著兵馬分散多少,再凝神去追聽二十里外的聲響,瞬地,有人驚喊——
「爵爺,小心!」那是無咎的聲音。
來不及回身,宇文歡已聽見了成串箭翎凌空穿破而來的聲響,第一個念頭轉來就是——
「幸兒!」他聲嘶力竭地吼,親眼瞧見第一支箭射落在她的腿邊,第二支箭、第三支箭……亂箭似雨,他無法將她推離險境,只能移動身形擋在任何可能會落在她身上的箭道上。
箭,自背穿透過胸,熱血噴灑在幸兒錯愕的小臉上。
「不——」她瞪大眼,淒絕哀喊著,小手立即撫上他的胸口,小臉滿是驚恐和慌亂。「歡哥哥!歡哥哥!不要——」
他咬了咬牙,單手抓起她,將她往無咎的方向丟去。
無咎快馬趕來,立即接住她的身子。
「快走!」他咬牙吼著,在月光模糊的映照下,身形似人非人。
無咎立即策馬朝反方向而去,一眨眼的工夫,整片箭雨落下,哀嚎頓生,幸兒眼睜睜地看著那身影被週遭亂而無緒的軍隊和箭雨掩去,身子狂顫不止。
「歡哥哥——」
*** *** ***
「歡哥哥、歡哥哥……」已被明軍收復的邊境樓城牆上,傳來幸兒斷斷續續、抽抽噎噎的哭聲。「快去救歡哥哥、快去救歡哥哥!」
她抱頭靠在城牆上,巨大的無力感像是要將她徹底吞噬。
她到底是來幹麼的?她到底是想救誰,終究又是害了誰?
天亮後,無咎哥哥才帶著她回邊境樓會合,她的粉顏早已拭淨,但是溫熱的血卻彷彿還黏膩腥熱地貼覆在她的肌膚上。
血啊,是歡哥哥的血!
銳利的箭從歡哥哥的胸膛破出,濺了她一臉的血,然後不見了、不見了……那箭像是透過歡哥哥的身體穿入她的胸膛,刺破了她的心,在瞧不見之處,淌了一攤的血,像是要一口氣流盡她殘存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