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宇文歡縮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瞪著她偶爾調皮的舉措,感受小手的微溫,化為暖泉滑流入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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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靈竺道,兩人下了馬車。
茶樓酒館旗幟招搖遮天,兩旁臨時攤販林立,工藝品、土特產均雲集於此。
幸兒驚喜得又跳又叫,像是那年逛市集的十二歲娃。
「歡哥哥,你瞧你瞧!」她抓著宇文歡向前疾走,纖指忙透了,一會兒指東,一會兒指西,看得眼花撩亂。
「姑娘,咱們這兒有胭脂簪珥、牙尺剪刀,只要姑娘家用得著的,全都有!」那頭有人吆喝著。
她好奇地湊上前瞧了一眼。
「姑娘,眼前佛寺香火鼎盛,香客如雲,我這攤子裡經典木魚、牙兒嬉具,無缺無不集,你瞧瞧啊!」對面又有人熱情的喊。
「這是什麼?」她走到攤前,抓起一綹紅線。
「姑娘,你可真識貨,那是紅線,月下老人牽紅線,讓有情人終成眷屬,聽過沒?」小販見她笑得甜美,跟著朗笑。「山上有座三生石,若是到那走一遭,再將這紅線帶回,與相愛之人將紅線互繫在兩人小指上,兩人可以情定三生呢。」
「真的?」三生啊?真好。
魂魄像是被這稀奇古怪的紅線給勾走了,直到不自覺鬆脫的小手被交扣反拉,她才回過神。
「歡哥哥……」臉有點臭唷。
宇文歡瞇起黑眸,惱極她放開他的手。既是她主動牽著,就該負起責任,怎能被這些玩意兒勾住心思後就拋他於不顧?
在她眼裡,這些玩意兒難道比他重要?!
「我可以買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哼。」哼歸哼,他還是掏出了幾文錢給她。
她喜孜孜地收下紅線,回頭看著他,發現他臉色奇臭無比。「歡哥哥,咱們先參佛,下山再逛,好嗎?」她討好地說。
「哼。」
「歡哥哥,咱們要往哪兒走啊?」這兒南來北往,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她得要大聲吼,才不教聲音被隱沒。
「哎呀∼∼」見他不理,她故意來個假摔跤,誰知腳下真是一滑,眼看著——沒事、沒事的,她的歡哥哥是天下無敵,會救她的。
愛嬌地環住他的頸項,讓他將她抱起,就像那年逛市集般,讓她坐在他的臂上,可以看得很遠很高。
只是……「歡哥哥,我今年十八了。」
「然後呢?」
「不小了。」好多人都在看。
「是嗎?我倒覺得你長了腦子卻沒長身子。」和十二歲那年相比,實在沒長大太多,他想,許是她自幼病體所致,所以她看起來也比同年的姑娘還要稚氣青澀多了,若說她已十八,沒人會信的。
「歡哥哥——」她扁嘴抗議。
「哈哈哈!」見她扁嘴,又見聖地在望,他難得好心情地笑出聲。
幸兒傻眼地瞅著他,差點被那口閃亮白牙給閃瞎了眼。哇!原來歡哥哥開懷大笑時,是如此地俊朗英颯啊!
好吧,看在這份上,她就讓他欺著吧,若能讓歡哥哥天天這麼笑,該有多好。
「幹麼這樣看著我?」意識到她專注的目光,他咳了聲,調開視線。
「歡哥哥真是好看。」她脫口道。
「我?哼。」他向來就不愛自個兒的臉。
「我很喜歡呢。」她羞赧的自上俯視。「歡哥哥,這紅線陪我系,好嗎?」
宇文歡一怔,唇角撇了撇,若有似無地「嗯」了聲,沒細聽是聽不見的。然而幸兒因垂下眼,視線方巧落在他的耳上,瞧見他薄泛紅意的耳,唇角喜悅勾起。
這樣就夠了,勝過千言萬語,歡哥哥的心意,她懂了,也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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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天竺寺後山,巉巖磊落,怪石崢嶸,巖骨暴露,峰稜如削,再加上老樹古籐盤根錯節,猶如一座鬼斧神工造就的天界之景。
不遠處則是頗負盛名的三生石,然而此時此刻,宇文歡卻無心思賞景。
「雲遊四海?!」
「是的。」下天竺寺的住持如是道。
「可知他目前去向何處?」他急問。
「不知道,神機說,他身如浮葉,隨地而安。」
宇文歡捏緊了拳頭,卻又不能作聲。「可有說何時歸來?」
「也許不會再回。」
頎長的身形震了下,感覺自己規畫的未來被狠碎了一角,不完美得教人飲恨。
為何如此地巧?若是他再早個幾天,再早個幾天,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揮別了住持,他緩步走到前院,香客絡繹,幾乎快要踩爛了下天竺寺的門檻,從側門看去,裡頭的菩薩法相和藹,有著我佛慈悲的祥態,但既是慈悲,為何卻不將慈悲捨給他的幸兒?
他的幸兒鋪橋造路,開倉濟貧,手段圓滑又不失慈悲,處處替人著想,為何老天卻不為他的幸兒著想?!
她身體的底子差,加上幼時毒傷心脈,儘管養息九年,卻依舊養不壯她的身骨,如今好不容易出現了奇跡,又怎忍心毀了這絲希望?
他什麼都不要,只求幸兒能夠無恙,這也苛求了?
寺廟內——
幸兒跪在地,雙手合十,閉眸潛心誦經,身旁有位僧侶走來。「小姑娘念的可是地藏經?」
她抬眼望去,眉眼彎彎如抹皎亮新月。「是啊,啊……在佛寺裡能念地藏經嗎?」真糟,她背誦得最好的,就是這段地藏經了,日日夜夜念著,就盼能回向給歡哥哥,化去他的殺業。
「自然是可以。」僧人氣態如仙。「小姑娘不是天竺人氏?」
「不是,是特地到這兒一遊。聽聞這裡有著小西天的美名,早就盼望能夠到此一開眼界。」
「小姑娘是個極有佛緣之人。」僧人細長的眸像是能看透魂魄似的。
幸兒直瞅著他,突問:「師父,能跟你請教個問題嗎?」
「直說無妨。」
「這世上真有輪迴嗎?」
「你信,則應,不信,則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