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該死,你又何苦呢?」淚水淌落,像一顆顆晶亮的珍珠。
「誰說你本該死?」他瞇眼低咆。「我要你活,你就給我活,難道你想要當個失信背約的小人?」
「……說得真嚴重。」失信背約呢。唇角滿足地勾彎著,卻突地又想到——「今日是何時了?歡哥哥不是要娶親嗎?」
宇文歡神色閃爍了下。「今日初九……不,已經初十了,昨兒個慶兒代我迎娶,現下該是已在喜房待下了。」正值年節,沒有宵禁,府外喧囂不過丑時不停歇,子時的報聲傳來,他結結實實地鬆了口氣,幾乎要謝天謝地了。
幸兒瑟縮了下,想抽回手,卻發覺被他包覆得好牢。「歡哥哥,洞房花燭夜……」她清楚知道歡哥哥迎娶了夫人,且對像肯定是來自宮中,不用多問,就是公主,雖說無關男女私情,但是心還是隱隱發痛的,一陣麻感蓋過喉口。
他冷聲哼著。「我要的千蛛紅已到手,管那女人如何。」
她驚呼。「歡哥哥……」早知道歡哥哥只是利用對方,但不知道他的心可以這麼狠。
「不管,今日我要在你房裡待下,誰都不准趕我。」他難得蠻橫,索性撩袍上床,硬是將她擠入床內側。
「若是如此,我就先告退,你們盡情男歡女愛。」
無咎戲謔的笑聲傳來,他回眸瞪去,耳根子一陣慘紅。「給我滾!」
「唷,沒利用價值了就這麼驅趕?丫頭,你得要小心了。」無咎裝模作樣的咳聲歎氣,臨走前又道:「不過,爵爺啊,再一個時辰後我會再送一帖藥,你動作得快,可是……我想應該也慢不了。」
「給我滾!」想重咆,但思及幸兒初醒,他不免又收斂起來,回身將她摟入懷裡。「幸兒,陪我睡,為了你,我好幾夜沒闔眼了。」
「……」她想趕也趕不了啊。
看著歡哥哥委靡疲憊的神色,她不捨地輕輕抬手環在他的腰上。唉,這些年一旦病起,她老是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等著她清醒的人,想必萬分痛苦的,是不?
若能活,她何嘗不想歹活?
*** *** ***
護國公府東方主院,小巧花廳別出心裁地建在拱橋上,霞紗幔為牆,卷雪輕揚,從微揚的紗幔縫中,可見拱橋底下的人工湖泊,可惜時節不對,無清蓮妝點。
不一會兒,丫鬟從院落拱門一路衝上橋,氣喘吁吁地道:「公主,駙馬確實是在北偏樓裡,正、正……」
「怎麼?不會說?」坐在主位上的女人花容月貌,俏顏粉雕玉砌,然眉宇噙威。「來人,拖下去,剪了她的舌頭。」
「公主、公主饒命!駙馬在駙馬義妹的房裡,正照料著她。」丫發抖抖抖,不敢說駙馬照料得很用心。
朱香吟哼了聲,起身,左邊奉茶的丫鬟退下,右邊捏揉的丫鬟也急忙退開,「擺駕!」
混帳東西,她沉著氣不動聲色,對他客氣,他是當福氣了?
今兒個她要好生地瞧瞧,馬御醫口中不可多得的版畫大師、宇文歡願以婚嫁換取千蛛紅,且膽敢因為照顧她,而讓自己獨自回宮歸寧的破病義妹,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於是乎,一夥人前前後後將朱香吟團繞,浩浩蕩蕩地前往北偏樓。
來到院落拱門外,便瞧見那屋子窗戶大開,裡頭她那冷若冰霜的駙馬竟笑意不斂地逗著耍賴不喝藥的女孩——她的相貌爾爾,身形消瘦,病氣繞身,唯有揚笑時,那氣質清澈如泉……
「公主,請緩步。」
想要再靠近一點看仔細,眼前一片黑影襲來,未抬眼,她已輕喝。「放肆!本宮想往哪走,還得經由你這小小貼侍允許?」
無咎似笑非笑,依舊擋在她面前。「公主,未經護國公允可,誰都不得私自踏入這座院落。」
朱香吟噴焰的美眸對上他。第一次見到他,她就討厭這個人,如今再見,只覺厭惡未減反增。「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護國公身邊的一隻狗罷了,想咬人,也得要主子開口吧?也不想想你家主子可也是頂著皇上的天,才能夠在京師站上一席之地的!」
無咎不氣不惱,淡聲說:「公主說的是。」
「還不退開!」
「未經護國公允可,誰都不許私意踏入這座院落。」他依舊是這句話。
咬了咬牙,她頭一次遇到這麼不買她帳的人,簡直跟他主子一樣混帳!「怎麼,本宮知曉駙馬疼惜義妹,特地帶了幾味藥過來,順便和妹子聯絡感情,也得要經他允許?難不成還要本宮送拜帖?!」
無咎正要再說什麼,身後卻傳來細軟的嗓音——
「無咎哥哥,誰在外頭?」幸兒一直想要走到窗邊細看,可惜歡哥哥將她抓得太緊,實在是無機可乘。
「是……」
「本宮想見妹子。」朱香吟不悅地揚聲,直朝無咎走近,就不信他敢不退。
如她所料,他立即退開,好讓她長驅直入,拐進院落房前,丫鬟迅速上前開門,派頭氣勢十足,媚眸淡掃過床上不知所措的女孩,定在坐於床畔,毫不避嫌的宇文歡身上。
哪有一對義兄妹可以如此不避嫌地共處一室,甚至坐上她的床!混帳東西,他膽敢利用她來救他的女人!
「有事?」淡淡啟口,宇文歡看也不看她一眼,拿起素白帕子拭去幸兒唇角的藥汁殘漬。
朱香吟隱在袍下的粉拳緊握著。「駙馬,難道你不認為你欠本宮許多道歉?」她曾幾何時如此低聲下氣?
他是個不稱職的駙馬,婚約,是她以物易物換來的,所以,哪怕代迎之人是他的胞弟,她也能理解;他眼痛,洞房夜不見人影,她也咬牙忍下;歸寧日不見人影,她也不見怪,但前提是,她以為他所救、所護之人是他的妹子!
如今親眼所見……見鬼的妹子!沒有一個男人會對自己的妹子露出如此心疼不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