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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就近打量著他,騰玥不難發現他的眼角、眉心有著極淡的紋路,剛毅的臉部輪廓隱著一些鬍髭,連束起的黑髮也雜有幾絲斑白。

  這深刻的體認讓她明白一件事,傅無痕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養尊處優的十八皇子永琛,而是一個平民百姓、江湖俠士。

  她輕蹙著眉,下意識地反握住他的手,用細嫩的掌心貼著他掌上的厚繭,柔聲問:「這些繭都是練武造成的嗎?」

  感覺到她柔軟的掌心覆上,他的心一凜,愕然瞥了她一眼,想果決地抽開手,偏偏腦子擰成一團,無法反應。

  見他拙於應付,騰玥更是變本加厲地把他佈滿硬繭的大掌軟軟地合握,微微哽咽道:「我還知道,你手心的烙痕是我造成的。」

  下一瞬,傅無痕連忙抽回手,俊臉微沉,厲色瞅著她。「不要再一直同我說過去的事,我沒有過去!」

  「十八……」

  「大當家。」下顎陡地緊繃,他微擰峻眉,冷著嗓糾正她。

  「無痕、無痕、無痕……」她不以為意,反而退而求其次地連喚了數聲後才堅定道:「不管是十八阿哥還是傅無痕、或者是大當家,全部都是你,只有一直喚著你,我才可以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才確定你是真真切切地在我面前。」

  雖然他已經不是她記憶裡溫文儒雅的十八阿哥,而她對「傅無痕」的感情也不及對「十八阿哥」來得深,但……這兩個都是他!

  只要是他,她就要讓他感覺到她的存在,不再讓他板著張臭臉,冷冷劃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不再讓他孤單一人。

  當騰玥這般專注而灼熱地凝著他時,真讓他感覺有些不真實,心裡升起了一種想狠狠吻住她的衝動。

  「不要這樣喚我!」隨著她一句又一句的輕喚,傅無痕的心凜然一震,眉心帶著憂鬱地直直瞅著她。

  騰玥不理會他的警告,只是甜甜笑道:「你是我的,我愛怎麼喚就怎麼喚。」

  她說話時,粉頰朝著他露出濃濃笑意,那明眸皓齒的模樣,美得教人屏息。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要喚得他身心俱顫,喚得他心神不寧,喚得兩人像是小情人間的情語呢喃,才會甘願。

  他無力阻止她的堅持,心卻被她聲聲軟語喚得心煩意亂、面頰泛熱,好半刻才澀然道:「成了,暫時別碰水。」語落,又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騰玥悄悄打量著他窘迫的神情有些得意,他臉上錯愕的表情,可是千金難買!

  「你要我別碰水,那……這些毯被誰幫我洗?」暗暗壓下心中的悸動,她一臉無辜地朝他癟嘴。

  傅無痕聞言,一張峻顏冷得徹底。「自己想辦法!」

  一牽扯到她,他總是無法按捺地輕易動怒,平目的鎮定,會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想,他該離她遠遠的才行。

  「那……你下回可得再幫我擦藥。」她垂下肩,一臉失落。

  傅無痕深深呼吸,隨後徐徐吐出口悶氣,薄唇顯得嚴峻僵硬道:「我會把藥留下,到時你自己擦。」

  現下他可是連一刻都不想多待!

  「無痕,我的傷只有你幫我擦才會好。」她暗自苦笑,輕幽的笑聲緩緩在這寂靜的小院中盪開。

  這回她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管他再如何裝酷、擺冷淡、對她不假辭色,她都要死撐到底纏著他、黏著他,直到他願意投降,讓她走進他的心裡為止。

  傅無痕氣得牙癢癢地,完全無法明白,為何自從他「很不幸」地被她確認了身份之後,他對著她就有種莫名窩囊的感覺?

  相反的,她懶得搭理他冷漠的態度,無視他板著冷峻的臉孔,企圖膾在他身旁撒嬌、耍賴,而他竟也詭異地被她牽著鼻子走。

  他不懂,童年時,她的眼淚對他無效,但長大後,為何她的嬌聲嬌語卻所向披靡,將他壓制得動彈不得?

  傅無痕不敢多想,正打算邁步離開的瞬間,急促的腳步聲卻猶如一陣疾風襲至眼前。

  男子一見著傅無痕,踉蹌跌撞奔上前,在離他不到幾步的地方單膝跪地,稟報道:「大當家,亭四回、回來了。」

  騰玥打量了對方一眼,才發現眼前的人是那日與她有一面之緣的晉九爺。

  這時晉九爺的氣息未定,胸脯劇烈起伏,鼻尖也懸著一顆顆豆大汗珠,讓人強烈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氛圍。

  「他在哪裡?」傅無痕詢問的語調依然平淡,但眸底已經覺得深沉。

  晉九爺深吸了口氣,語帶哽咽道:「大廳。」

  「留在這裡不准出去。」他側過臉,雙目別具深意地瞥向騰玥,冷冷吩咐。

  騰玥默默地看著他,瞬間也感受到了凝重的氣氛。

  不待她反應,傅無痕揚袖一甩,沉穩的腳步不疾不徐地跨出小院。

  白色桂花飄正傳無痕的肩上,將他的背影襯托得分外孤寂。瞬間,騰玥覺得,兩人間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又因現實,矗立起一座高牆。而她……無法跨越。

  *** *** ***

  天色漸暗,逐漸隱沒的落日餘暉,映出倦鳥歸巢的情景。在半枯半榮的秋草、林木間灑下一層淡金光采。

  迎向那沐浴在金光中的璀璨,傅無痕瞇起眼眸,靜靜佇立在窗邊低喃著。「行動失敗了……」

  稍早前,因刺殺行動失敗被捕的亭四,奇跡似地逃回組織,他滿身鮮血,全身儘是惡戰後的傷痕。

  等不及大夫趕來為他治療,亭四努力抽動著嘴唇,氣若游絲地附在傅無痕耳邊道:「大當家……他……是會裡的人……是……」

  答案未出口,亭四便斷了氣,渾身是血的冰冷身軀就倒在傳無痕膝上。

  老太爺兀自靜靜地抽著煙管,隱在吞雲吐霧中的臉,迷濛得讓人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像是呼應屋內的沉重,偌大的院子裡同樣鴉雀無聲,只有幾棵大梧桐隨風抖著光禿禿的枝橙,發出格格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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