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回憶湧上心頭,衛升楠在床上翻了又翻,躺了又起,胸口沉悶又睡不著,索性又牽出他的重機,一路往家門外飛車而去。
車子愈飆愈快,他在排排車陣中鑽,卻找不到心的出口。
在穿越一個個驚險的路口後,他不知不覺來到了這棟大樓,這棟他從小熟悉卻又那麼陌生的衛家媒體總部。
已經過了晚餐時間,但是依然有幾層樓燈火通明,他仰頭望著,總部大樓氣派的燈光映出他一張帥氣的臉龐。這棟大樓的繼承人就是他、裡頭的衛家大業也將歸屬於他,但現在的衛升楠卻什麼也不想要,感受到了難得片刻的寧靜,他的眼睫漸漸低下,黑眸透著深邃。
現在的他,就像電視廣告中那個電池兔寶寶,渾身是勁,但兔寶寶還有個賽跑目標,他卻沒有方向。
想到電視,他又看了一眼這金碧輝煌的大樓,投射燈打在象徵衛家媒體王國的招牌上,而他這個王國中唯一的王子,卻感到迷失彷徨。
他有一顆不安的腦袋,轉得比誰都要快,卻也不想被束縛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國度裡,他還有一顆熱誠且真摯的心,或許帶著些任性的孩子氣,但他想保留給一個讓他動了心的人,只是這個人不知何時出現,他滿腔的熱情無處宣洩。
衛升楠穿著長靴,橫跨在機車上,他英挺高大,沉思時如鑿的輪廓煞是迷人,他微微往後一仰,目光拋向遠方。
透著光的玻璃帷幕,在傍晚顯得格外醒目,就像此刻軒昂帥氣的他,格外引起路人注目。
「那些人,在忙什麼?」
他望著辦公大樓裡那些忙碌的身影,不知不覺喃喃自語。
***
明亮的辦公室內,梅玲耀拿下眼鏡揉了揉微微發紅的雙眼。
晚餐還沒吃,不過她也沒時間吃,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隱形眼鏡早就已經不堪負荷,她換上厚重的鏡框眼鏡,搭上那件幾百年沒換過的套裝,看起來果真像只有工作沒有生活的「老處女」。
這個是辦公室大家暗自叫她的外號,她當做不知道懶得理會。她哪有時間聽這些閒言閒語?每天例行性的加班,只為了把事情做到最好,手上的案子多到處理不完,哪還有時間買什麼新潮衣服?
「副理,這是廠商送來的樣品。」
「就這幾樣?這款包包不是有很多種顏色嗎?」她語氣稍稍提高,「是他們忘記還是你沒提醒?」
「我……」她的助理吞吞吐吐。「可是都是同樣的款式……他們說,看這幾樣就夠了,其他的有照片。」
「照片?這就是你辦的事態度嗎?廠商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將來產品出問題誰要負責?」梅玲耀眉頭已經攏緊,語氣漸顯尖銳。站在辦公桌前的年輕助理忍不住嘟嚷。
「問題有那麼嚴重嗎?」
「你說什麼?!」她發飆了。
「沒有……」
「沒有?你們草莓族就是這樣,教你們怎麼做事都當耳邊風,將來怎麼能夠成大器?」在電視購物部門工作,業績代表一切,數字就是能力,她全力打拚維持全部門業績第一的地位,除此之外,她還創造了多項第一。
她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副理這個位置,頭上直接對的就是衛家經理人,在替公司賺進滾滾財源的狀況下,沒有人敢對這個為公司賣命的女主管吭一聲,只有那些「不知死活」的新進員工敢這樣頂嘴,沒人願意和梅玲耀同一組工作,她的助理就這樣一次次面試進公司,然後一次次快速陣亡,掛在她手上的「草莓」數目也和她創造的業績一樣,都是公司第一。
「副理──」被念了一頓的助理看起來也豁出去了。「這種小事情不用這麼認真吧?」
「你說什麼?」梅玲耀瞪大眼睛。
「你也太處女座了吧!」新助理用星座來形容她的做事風格,順道還加上了一句。「這樣會被人說是老處女沒事做,生活只有工作。其實副理你長得也不算差,怎麼老是……」
「我在跟你講工作,你給我扯到哪裡去?!」
「我是有話直說為你好,你都不知道別人怎麼說你對不對?」助理說到這邊,辦公室所有人都冒著冷汗。「反正我也不打算做了啦!這個你自己弄。」
說罷,助理把樣品丟在一旁,包包拎了就走,辦公室氣氛尷尬,還沒下班的同事都不敢吭聲。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大家都知道明早梅玲耀又要打電話到人事部門,請他們再面試新人。
梅玲耀臉色難看,對工作堅持做到一百分錯了嗎?如果沒有這樣,她的業績哪裡來?又怎麼當得上主管?她沒力氣理會已走出門的助理,她得親自打電話聯絡廠商,然而雙眼卻空洞地往窗外飄。
她很少感到如此挫敗,倒不是因為又陣亡一個助理,而是她剛剛說的一番話。
她說自己像個只有工作的「老處女」,沒戀愛、沒生活、不懂得打扮。
「唉!」她重重地在心中歎一口氣,臉上卻裝作若無其事,身為主管,她要求自己得有個榜樣,私人情緒不能在工作上表達。然而那些話卻像一陣風,不斷掀起心中的漣漪,壓不住、止不了,梅玲耀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的孤單,但是滿檔的工作讓她怎麼能將感情排上行程表?她望著亮起的街燈和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有的人拎著大包小包百貨公司的戰利品,有的人呼朋引伴地從餐廳走出,她依稀還看到有個「閒人」倚著一台重型機車杵在大樓門前發呆。
「這些人,為什麼都沒事做?」
她望著閃爍的霓虹燈和熙來攘往的街道,不知不覺喃喃自語。
***
亟欲逃離衛家一切的衛升楠和為衛家業績付出一切的梅玲耀,本是兩條根本不會交集的平行線,卻在衛爸爸的一個決定下,硬是將他們的人生的路途拐了個彎,兩人將在衛家的電視購物頻道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