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抗議他昨天的遺棄嗎?
閻逍嗤笑,直接坐下舉箸大啖菜餚。一旁等候的婢女見狀,趕緊遞手巾、添飯,服侍他用膳。
就算她在,廳堂也是靜默一片,但少了那抹纖細的身影,卻像少了什麼似的,再可口的菜餚都變得食之無味。
「夫人呢?」他不是關心她,他只不過……是想瞭解她的行蹤,以防她背地裡捅他一刀。閻逍這麼告訴自己。
「夫人她……」被問到的婢女,出現和稍早那名僕人一樣的尷尬神色,支吾了起來。「……她、她不舒服……」
怎麼回事?閻逍沉下臉。
難道她做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的事?不舒服是她用來遮掩無法出現的借口?
「哪裡不舒服?」他冷聲逼問,不再讓他們含糊帶過。
婢女臉脹紅,用眼神朝一旁同伴求救。被她看到的人,也是紅了臉,扭捏不安。
「到底怎麼一回事?」用不著揚聲大喝,閻逍只是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就嚇得她們雙腿發顫,連送溫酒進來的廚娘,都嚇得站在門邊,不敢動彈。
「……夫人受傷了……」好不容易,婢女才擠出這句。
「受傷?」閻逍擰眉,對這個回答感到質疑。
如果她真是受傷,他們何必這麼言詞閃爍?
「爺,她們都是姑娘家,不好意思說這種事。」廚娘是個中年婦人,又是之前就跟著他的元老,大著膽子回答。「昨晚爺可能急了點,傷到了夫人,不過您別擔心,這只要休養幾天就好了,之後您還是可以努力為閻家添後的。」
怎麼也沒料到,得到的竟會是這樣的答案。閻逍僵住,向來森冷的眸裡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窘色。
他傷到她?她又不是未經人事,應該早已習慣這檔子事……他回憶昨晚的情景,因思忖而微擰了眉宇,突然,一個竄過腦海的念頭,震懾了他——
難道……是他誤會了?
這個發現,讓他震驚不已。
仇恨使他盲目,把她所有的反應及動作全然曲解。他以為,她的緊窒,是她的體質所致,直至此時凝定心神去想,才發現這些其實都是她的包容與溫柔。
她竟連聲疼也不喊!
「爺……」或許是那透露了些許情緒的表情減緩了對他的畏懼,廚娘鼓起勇氣開口:「夫人這些年過得很苦,我們只是下人,沒辦法幫她,現在爺回來了,我們都很希望您和夫人能白頭偕老。」
爺和夫人分房睡的事,府裡全都知道,看在她眼裡,想勸又不知怎麼說,難得有這個機會,就算挨罰,她也要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苦?她不是被納在閻逸的寵愛之下,為什麼會苦?一直以來認定的事實開始顛覆,閻逍只覺腦袋渾沌一片,無法釐清。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似有波動的眼神已斂得平靜無波。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再度舉箸,吃起桌上的菜餚。
見他繼續用膳,好似方纔的話題輿他無關,僕婢們都以為他不為所動,廚娘失望離去。
他們卻都沒有發現,那握著筷子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還有那吃得比平常還快的速度,已將他亟欲朝寢房奔去的衝動昭然若揭。
*** *** ***
朱履月在榻上躺得發慌,無事可做的她,只能看著上頭的板梁怔仲出神。
過了會兒,她覺得口渴,撐坐起身想下床倒茶,結果才微微一動,酸痛的筋骨和下體的不適立刻讓她臉色發白,動作整個僵住。
「天……」她閉眼低低呻吟一聲,極度輕緩地又挪坐回去,因為已躺到頸背發僵了,她沒躺下,而是就這麼靠牆坐著。
昨晚入睡前,她還沒覺得怎麼樣,結果一早起來,全身像要散了似的,這還不打緊,慘的是那兒的疼,讓她連榻都下不了。
她原本還不敢讓婢女們知道,但沒辦法動的狀況哪裡瞞得了人?事情鐵定是傳開了,因為拿著藥來的婢女,臉上帶著窘色,說那藥膏對初夜不適的姑娘家很有效。
害她的臉也羞得像熟透的桃子,默默地接下藥膏。她的洞房花燭夜都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卻到現在還需要用到這藥膏。
不會是因為這樣,相公才會連在她身邊多停留一會兒都不肯吧!她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咿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以為是婢女來收用完膳的碗盤,朱履月開口柔道:「可以幫我倒杯茶嗎?」連這種小事都要指使人,讓她覺得歉疚,但她真的下不了榻。
不多時,茶杯遞到眼前,她正要道謝,卻被那與白瓷杯形成強烈對比的黝黑掌指給凝住呼吸。順著那只臂膀往上看去,她毫無防備地墜進一雙幽邃的黑眸裡。
「啊!」她掩唇驚呼,心差點停止跳動。
閻逍視線在她身上掠過,穿著純白單衣的她顯得如此虛弱,想到昨晚自己的狂浪,喉頭一窒,自責的情緒盈滿胸臆。
「你不是要喝茶?」他刻意說得淡然,沒讓心虛流露。
「……謝謝。」朱履月雙手接過,藉著啜飲的動作悄悄地瞅著他。見他在榻沿坐下,慌得屏住了呼吸。
察覺到她的僵硬,閻逍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問她還痛嗎——這還需要問?她蒼白的臉色不已說明了一切?
問她有沒有好一點——廢話!連倒茶都要別人代勞,能好到哪兒去?
每個問題都被自己反駁回來,閻逍懊惱抿唇。
「你茶喝完了嗎?」最後,吐出口的,是無關緊要的一句。
他坐在旁邊,就是在等她喝完茶嗎?朱履月趕緊一飲而盡,將杯子捧上。「喝完了。」
結果,他把茶杯放到桌上,又坐回了榻沿。
這次他坐得進來了點,感覺他的大腿隔著絲被碰著她,不習慣這麼親匿,朱履月雙頰緋紅,試著悄悄把腳挪開些。
發現她細微的舉止,閻逍以為她是不舒服在調整坐姿,心頭的愧疚更甚。看到床頭有個白瓷小罐,他頓了下,手直接探進被窩,握住了她小巧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