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給她一些時間,她會努力的,會做個匹配得上他的賢淑妻子,能在他疲累時給予溫言慰語,而不是只會低頭無語。她想。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只須臾,即錯了開,他們都各自在心裡許下承諾。
「出發!」閻逍手一揚,和隨從出了大門。
「爺,您保重!」僕傭們揮手送行,對他的愛戴與關懷完全表露無遺。
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朱履月心裡盈滿複雜難辨的情緒,有些失落,有些不捨,還有些……鬆了口氣。
她咬唇,隱於袖下的纖手緊緊握住,下了決心──她發誓,等他回府時,她一定會用滿顏的笑,迎接他的歸來!
他們都以為,這只是短短幾日的分離,他們還有一生一世的時間,可以去瞭解彼此,共度白首。
然而,三日後,快馬傳回的消息毀了一切──
閻逍一行人在返家途中遇劫,兩名隨從被殺,他,屍骨無存。
第一章
「讓讓、讓讓!」奔騰的馬蹄聲伴隨連串大喝在大街上呼嘯而過,馬轡上烙印的「閻」字標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哎呀!」驚呼此起彼落,行人爭相走避,看清奔馳而過的人騎,無不忿忿怒罵:「又是閻記!」
「當然啦!會橫衝直撞不看路的,也只有他們了,黎氏可沒那麼囂張。」路旁的小販翻眼啐道,要不是他護得快,他的攤子差點被馬匹踢翻。「明明聲勢已大不如前,還不懂得收斂,閻家遲早要垮!」
此話一出,旁人不禁搖頭歎息。
可不是?在五年前,閻家主陸,黎家主漕,掌控了京城對外的貨物運送及書信往返的主要管道,並列京城二大首富,而閻逍和黎之旭這兩位少年當家,是當時京城裡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風雲人物。
只要話題繞著他們兩個轉,不管地點時間,不分人己親疏,四周氣氛馬上變得熱絡,人人爭相發言,妙的是,從每個人口中說出的還全都是褒詞,完全不聞貶語,在京城百姓的眼中,閻逍和黎之旭幾乎成了傳奇。
其實,當一開始,兩家接連易手由年輕一輩主事時,那情況可是無法同日而語。
那時,閻逍十六歲,黎之旭十九歲,俊傲出眾的外表迷倒多少姑娘,卻迷不倒坊間看好戲的人們。
大夥兒心裡都存著一個念頭──要不是祖先餘蔭庇佑,這當家的頭銜哪輪得到這兩個嘴上無毛的小伙子頭上?冷嘲暗諷隨處可聞,人人都等著看這兩個仗著家世財產的富家子弟能玩出什麼名堂。
結果,不到一年的時間,閻逍和黎之旭用實際行動嚇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在他們的帶領下,兩家原就恢弘的聲勢更是如日中天,兩人幹練的經商手腕及獨到的遠見,讓商場上的一干老將皆俯首稱臣,曾經想耍計欺佔他們的投機分子全都吃盡苦頭,再沒人敢因他們的年少而心存輕忽。
閻黎兩家的關係也很耐人尋味,陸運贏在快捷,而漕運贏在載貨量,優越之處同時也為對方的缺憾之處,雖然彼此競爭,卻又密不可分,在客戶有特殊需求時,他們會毫無芥蒂地仰賴對方的長處,但私下他們無不想盡辦法克服自己的短處,比快、比便捷,努力想把對方的客源拉攏過來。
亦敵亦友,互相砥礪,是他們的最佳寫照。
原以為太平盛世,閻、黎兩家的良性競爭會帶給百姓更多的便利,但誰也沒料到,一場意外顛覆了這和樂融融的景象。
「要是閻逍還在,哪會容忍底下的人這樣亂搞?」旁邊的賣油郎撇唇,惋惜歎道。「他好不容易奠下的根基,卻讓人輕易毀了,若不是閻家只剩下閻逸這個命脈,這當家的位置根本輪不到他來坐鎮!」
「就是啊,明明是堂兄弟,能力卻差那麼多!」其他人聽了,紛紛點頭附和。
「可惜啊!」一旁的肉販重重噴了口氣,手上的屠刀用力剁著肉骨頭,像在打抱不平似的。「閻逍年紀輕輕就這麼走了,實在是天妒英才……」
想起閻逍的遭遇,在場的人全都不勝唏噓。雖已事隔五年,但由於過度震驚,直到現在京城的人都還記憶猶新──
當年,閻逍自外地返家途中遭劫,屍首遍尋不著,但就現場血跡斑斑的狀況顯示,絕對是凶多吉少。經過一番搜索,都毫無所獲,閻家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事實,改由閻逸接下家業。
和閻逍的沉穩寬宏不同,閻逸好高騖遠、自私圖利,一心只想賺錢,卻又疏於管理,放任手下的人為所欲為,閻記的聲譽開始一落千丈。運費變貴、速度變慢、寄丟東西更是時有所聞,原本紀律嚴謹的規範早已隨著閻逍的失蹤一併煙消雲散。
像以往快馬奔過大街這種危險事兒,在閻逍的掌管下是絕對禁止的,但現在閻逸根本不管這些,任由郵騎在大街上橫衝直撞,上回有人因閃躲不及被馬踹斷腿骨,閻逸居然默不作聲,直到旁人看不過去,聚眾包圍閻記,他才勉強丟了五兩銀子,賠償了事。
「喂!閻爺只是失蹤,你幹麼咒他死?」一名路過的青年聽到他們的談話,氣得停下腳步,指著肉販的鼻頭罵。
肉販先是一愕,看清那人是閻家的馬伕劉小三,一把火也上來了。
「本來就是啊!如果不是到了陰曹地府回不來,幹麼放著好端端的當家不做?」肉販揮舞手中的屠刀,怒聲吼了回去。「事實還不准人說,閻記這麼霸道啊!」
「你說閻記什麼我都不管,就是不准咒我們爺死!」劉小三氣炸了,無視那把亮晃晃的屠刀,掄起拳頭奮不顧身地衝了上去。
「要打來啊,怕你不成!」肉販將刀往砧板一扔,兩人開始扭打起來。
「住手!快來人,幫幫忙啊!」旁人驚喊,趕緊介入,又是拉扯又是阻攔,一陣混亂,好不容易終於把兩人架開,在場的人全都掛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