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朗霍然轉過身,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發紅的眼。
他發了瘋似地想念她啊!
為了她,他可以站在「幸福」對面街口整整一個小時,就只為了看她走出咖啡廳的身影。
為了她,他可以站在陽台俯視咖啡廳一整晚,只為了看她騎車回到家的情形。
費朗突然失笑出聲,他的拳頭不客氣地捶向自己額頭。
可笑啊,說什麼「為了她」,他顧慮的還不就是自己嗎?
鈴鈴……
他口袋裡的手機響起,打破了他的沉思。
「喂。」費朗粗聲說道。
「費朗,別忘了下個月奶奶的生日聚餐,你玲媽嚷著很想你呢。有空來家裡坐坐啊。」費朗父親說道。
「嗯。」費朗冷淡地應了一聲,簡單地回復了幾句言不及義的話之後,便很快地掛斷了電話。
玲媽是爸爸的第三任妻子,和他沒有任何交集,會想他才有鬼!那女人是想要他替她做插畫的兒子介紹些生意吧。
就像爸爸也並非真的關心他,只是為了遵守與奶奶的約定,想拿到財產而不得不定期探望他罷了。
很多事,他自小冷眼旁觀得多了,誰的好壞,他一直是打從心裡清楚明白的。
什麼親情都是假的,唯一關心他的人只有聶柏珍。
那麼他為何要將他在家族婚姻裡,所看見的負面現象強加在柏珍身上呢?她若和他在一起,肯定不是為名利,而是只為了他。
他如果當真是為了她好,就應該要為她改變自己的。畢竟他在乎她,總是不爭的事實啊。
費朗看著架面上琳琅滿目的雪白衛生紙,佇立良久卻始終沒法子移動腳步。
要改變自己堅信了幾十年的想法,就像是要切割掉某一部分的自己——不容易啊……
第八章
這一晚,聶柏珍在家裡見證哥哥與印煒煒充滿了笑聲與淚水的求婚之後,她和所有賓客一塊離開了自己家。
在這樣的甜蜜時刻,就算她和哥哥及未來大嫂感情極好,她也不該當一顆大電燈泡。
「即便分手了,我也只希望你好。愛一個人,不就是如此嗎?」
聶柏珍站在電梯前,想著哥哥方才對煒煒說過的話。
在那一刻,她被震懾到了,混沌腦子裡突然有些東西變得清楚了起來。
原來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好。
那麼她想自己早在好久之前,就不知不覺的愛上費朗了。
畢竟她從沒跟誰這麼有話聊過、她也從不曾為誰這麼臉紅心跳過。她向來不喜歡別人亂碰她,她只為喜歡的人料理食物……這些點點滴的動心一直在發生,她只是傻到以為他是不婚主義者,絕對不會是她的對象,所以她便告訴自己,她只是把他當成哥哥一樣。
當!
電梯門打開又闔上。
聶柏珍卻仍然站在電梯前,不知道何去何從。
也許她不是不知道何去何從吧。因為她的腳步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費朗家門前,手裡還握著他給的鑰匙。
費朗說他今晚不會回家,那她可以進去坐坐嗎?
她想念他的味道,也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想自己的感情,想想該放下,還是該好好追求。
在乎他,總是不爭的事實。
聶柏珍用鑰匙開了門,屋子裡面一片闃黑,靜得讓她能清楚聽到低低的耳鳴聲。
她走過廚房,櫃子、冰箱、桌面,一切空空如也,像是她沒在那邊逗留過許多時間一樣。
倒是餐桌上,她買來的可愛橘子燭台還在。客廳沙發裡,那幾個毛絨絨的填充玩具還在。
她隨手拿起一隻綠色鱷魚抱枕,卻突然發現鱷魚眉毛其實很像他,所以她把它抱在懷裡,窩到單人躺椅後頭一個靠著落地窗的隱密角落裡。
才坐下,靠窗的冷意便讓她輕打了個冷顫。她摟緊抱枕,大口呼吸著有著他味道的空氣。
他不在,馬鞭草與迷迭香的味道突然變得很冷、很疏離。
「沒有比你更笨的人了,喜歡了這麼久,現在才知道自己愛上了……」聶柏珍仰頭看著費朗房門,輕聲地說道。
或許他早就看出她的心意,所以那一晚才會那麼不客氣地推開她。
費朗只是把她當成妹妹,一個不帶任何性別的女人吧。
聶柏珍把臉埋到雙膝裡,用力地抱緊身子,心頭悶悶地痛著。
「搞什麼鬼!你今天不是已經打過一通電話了嗎?以為我閒閒沒事,不用賺錢工作只要陪你聊天嗎?」一聲巨吼咆哮,隨著門板被撞開的聲音,劃破屋內的平靜。
聶柏珍驚跳起來,屏住呼吸,鴕鳥地瞇起眼,整個人縮成一團,生怕被他發現她的不請自來。
他……怎麼在家?
聶柏珍縮著身子,偷偷睜開眼,但見他房間燈光大亮,一股濃濃酒味也隨之在室內散開來。
費朗沒出去?而且還喝了酒!聶柏珍很用力地把自己縮得小小、小小的。
「你缺錢關我什麼事!我說過一百次了,我這輩子不會結婚!你不用妄想你那份財產了。你一年有三百六十天不跟我聯絡,就只會選在家庭聚會前,頻頻打電話來詢問近況。缺錢時,才會說一堆為我好、要幫我介紹女友的話,你這樣不覺得很虛假嗎?」費朗的粗聲怒吼,火山爆發一樣地在屋內炸了開來。
「你告訴奶奶,你電話少打一點,我就考慮回去幫她祝壽!」
費朗拿起手機往牆壁一摔。
啪砰!
手機被擊碎的聲音在屋內迴響著。
聶柏珍臉色發白,咬緊牙關,屏氣呼吸,聽著費朗的自言自語響起。
「婚姻是個鬼!費家那一群三妻四妾的男人,早晚遭天譴!」
「什麼噓寒問暖全都是屁!你一天到晚催我結婚,還不為了奶奶答應過,我如果我結婚了,就把三千萬財產交給你。真正關心我的人,只有奶奶……真正關心我的人……只有……」
費朗腳步虛浮地走到吧檯邊,拿出一瓶威士忌,一屁股地滑下吧檯在地板上坐下。
「只有柏珍關心我……」費朗仰頭大大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