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搖著頭,眼裡噙著淚,看著那些因為她而被殺的人,一股罪惡感頓時盈滿胸臆之間。
她不想再替他們找出那些人了,她無法再眼睜睜看著有人被殺,不管是亂黨被官兵圍殺,還是那些官兵死在亂黨的劍下,都好可怕、好可怕……
不要了,不要再殺人了!
「昱福晉,剩下的人躲到哪裡去了?」福貝勒驅馬來到她身邊問。這次的圍剿行動他們大獲全勝,加上有她的指點,幾乎就快將這群亂黨一網打盡了。
海菱搖著頭,說不出話,覺得胃裡洶湧地翻攪著。
見她沒出聲,福貝勒追問:「昱福晉,還有十幾個人躲在……」
「海菱?」綿昱終於察覺不對。
「嘔!」她終於吐了,眼兒一閉,登時昏厥了過去,同時,她的身下也一片濡濕,滲出鮮紅的液體。
*** *** ***
烏雲蔽天,遮住了明燦的陽光。
海菱的臉上也失去了笑容,她失神的瞪著床頂。
替福貝勒他們圍剿那群亂黨,她付出的代價是失去了才兩個多月大的胎兒。
她這個母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對不起,孩子,娘對不起你,是娘害死了那些人,所以老天爺才懲罰到你的身上!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聽到腳步聲,她閉上了眸,掩去眸裡所有的悲慟,翻過身,面向裡側,不想見到任何人。
來到床邊,綿昱眼神陰鬱地看著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直到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才知此事。
他難過於他們的孩子無法來到這世間,更難過於她冷漠的態度。
那張失去光彩的臉上明顯透露著她的悲憤,從醒來那日起,她就一句話都不肯跟他說了。
夜裡睡覺的時候,她睡得極不安穩,常常作著惡夢,讓他看得心都揪了起來。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他知她沒睡,沉痛地出聲。
「……」海菱一如這七天以來的沉默不語。她什麼都不想說,就怕自己一開口便停不了對他的怨懟。
她知這事怪不了他的,她不想對他說出責備的話來。
當那天綿昱得知她竟小產了,那吃驚的神情與心痛的眼神,都讓她無法苛責於他。
是她失責在先,為了他生辰那天的事,賭氣地沒有馬上告訴他自己有孕的事,接著又著迷於那本宋刻本,而將此事給推遲了。
而他們的孩子……就這樣沒了!能怪誰呢?
「如果我知道你有了身孕,無論如何都不會帶你去幫七叔他們。」綿昱自責地道。
這話非但安慰不了海菱,反而像在責難她沒有告訴他她懷孕了的事,她咬著下唇,紅了眼眶。
見她依然不語,他又說道:「別再傷心了,以後你想要幾個孩子,我會再給你的。」
海菱終於幽幽開口了,「不管再有幾個孩子,都不是這一個,不是這一個!」
綿昱聞言一窒,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珠兒代總管來傳話,「貝勒爺,七阿哥和福貝勒他們來看福晉了。」
他立即沉下臉。「他們還有臉來!」怒氣騰騰地離開寢樓。
等在前廳裡頭的幾人,一看見他進來,人人面露討好的笑臉。
七阿哥瞅向福貝勒,示意他先開口,福貝勒心裡暗暗叫苦,看向一臉陰寒的綿昱,只得臉上堆滿笑,打著哈哈,「綿昱,咱們來看昱福晉,她身子沒事了吧?」
「你說呢?」
冰寒的眼神朝他射來,凍得福貝勒打了個哆嗦。
「我、我和七阿哥帶了些上好的補藥和紫參,要給你的福晉好好補養身子。孩子沒了我們也很遺憾,不過養好身子以後,你想要幾個,還、還可以再、再生。」幹麼用這種怨毒的眼神瞪他,他也很無辜的好不好?
他哪知道昱福晉有了身孕,而且那天她只不過是在一旁看著,替他們揪出那些躲起來的叛亂份子,哪知道她看著看著就小產了?
見他一臉想宰人的陰鬱表情,七阿哥也趕緊陪笑說道:「就是唄,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昱福晉好好調養身子,這些補藥都是我從宮裡頭帶來的,以後養好了身子,不愁生不了孩子。」
「就算再生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綿昱忍無可忍,一把勒住福貝勒的頸子,惡狠狠地問道:「當初你不是向我保證,絕不會讓她有任何損傷的嗎?你說,你要怎麼把失去的孩子賠給我?」
「我、我、我……」他快被他給勒得斷氣了,「你、你、你先放、放手……」
「綿昱,你真想勒死他啊,快鬆手!」七阿哥見了,趕緊上前想架開他。
但他的手勁大得驚人,七阿哥壓根扳不動,情急之下說道:「這事也怪不了我們呀,若是知道你福晉已有了身孕的事,我們絕不會要她一起去的,你自個兒也不知道的不是嗎?怎能全怪在我們頭上呢?」
被他這麼一說,綿昱冷著臉鬆開了福貝勒,咆哮地下達逐客令,「滾,全部都給我滾出去!」
「好、好,我們這就出去,你可別生氣啊。」七阿哥連忙拉著仍在喘氣的福貝勒,倉卒地離開。
他們離去後,綿昱憤怒地將桌案上的杯子全都掃落桌面,接著一掌震裂了那張桌子。
*** *** ***
看著那坐在院子裡,盯著一朵花發呆的人,珠兒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才短短十幾天,福晉就憔悴、消瘦得驚人,她彷彿忘了要怎麼笑似的,臉上總是木然無神,看了就教人心酸不忍。
偶然間,她曾聽福晉喃喃自語著,說什麼對不起,都是她害死了他們,他們如果要找人索命,找她就好,不要為難她的孩子。
看來失去了那孩子,福晉是很自責的,所以才會一直抑鬱不樂。
珠兒走到海菱身邊,勸道:「福晉,外頭天冷,回房去吧。」
她默默地起身,回到寢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