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雲索盡枯腸,竟然找不出小豆子長隱宮內、化身太監的原因。
他乾脆直接問:「你是皇上的親手足?」
小豆子一歎。「難得現在還有人認她為皇,我還以為這個天下早不屬於齊家了。」
「你若能提出證據,登上大寶,又有何難?」
小豆子隨手甩過一方玉印,是昔年孫皇后所用之印璽。原來他是皇后之子。
「孤王,名爭。」他本名齊爭。
步驚雲躬身奉還玉印。「臣立即稟告相爺與大將軍,恭迎聖駕。」
齊爭只是哼一聲。「我要是稀罕那個王位,早早送出這方玉印,還用得著等到今天?」他緩緩說著當年城破之日,叛軍衝進皇宮,燒殺擄掠,恰逢孫皇后產子,歷經艱難,終於誕下齊爭,將他托付給貼身內侍後,便與世長辭了。
老太監就躲在冷宮裡,辛辛苦苦撫養著這個謫長子,直到義勇軍平定天下,發出尋找先皇血脈的文書。老太監本來要讓齊爭出面,坐上那張龍椅,但齊爭不願。比起做皇帝,他對率領大軍、征戰四方更有興趣。不能不說,齊爭完全遺傳了先皇的性格。
又過了數月,老太監也死了,齊爭便頂了老太監的名牌,在皇宮做起了灑掃的雜役。也正好那時齊國百廢待興,皇宮內外俱無法度,否則他哪能輕易地在宮裡混開來。
日子一天天地過,他等著義勇軍找到其他的兄弟,希望他們能找到一個真正有才能的,坐上那張皇帝寶座。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義勇軍居然讓一個女孩易釵為弁,登基為皇。
「說實話,當我知道小瑄子是女孩後,要不是那時我尚年幼,實力不足,也許我會再舉義旗,將你們全部幹掉。」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殺氣畢露,威煞竟比長年領軍征戰、雙手染血的周鵬更勝數籌。
「但十年已過,想必今日的王爺已有足夠的實力將朝局重新洗牌,為何仍沉潛於此?」這是步驚雲最大的疑惑。
「因為我認識了小瑄子——你不必那樣看我,我承認,當年御膳房的爭食鬥毆是我設計的,我是想瞭解小瑄子是個什麼樣的人。」說到這裡,齊爭忍不住大笑。「我不得不佩服你們,小瑄子是天生的皇帝料,她腦袋裡那些富國、強兵、利民的政策,哪怕是條豬,只要照著她的話做,要讓齊國再度興盛起來都不是問題,屆時,我願成為她手中之劍,領百萬軍,兵鋒所指,四夷皆伏。」
步驚雲聽得太陽穴一跳。這個齊爭分明是一個狂人,難怪他躲著不出來登上皇位,因為他真正渴望的是大將軍之位。
齊爭笑了一陣,臉色又暗了下來。「偏偏你們這些傢伙,連豬都不如,那麼好的政策放在你們面前了,你們卻見鬼地以『牝雞司晨,國之將亡』為理由,擱置不用,混帳!」
「王爺若對現下時局不滿,何不挺身而出,登了大寶,到時金口玉言,誰敢不從?」這是步驚雲所能想得到最能煽動他的話,讓齊爭接下皇位,齊瑄便可脫離皇宮這座大牢籠,天寬地闊、自在逍遙。當然,他會陪在她身邊。
齊爭瞪了他一眼。「做皇帝真這麼威風,小瑄子用得著成天下詔罪己?除非……」他猙獰一笑。「先將李友合、周鵬一眾恃寵而驕的老臣子都砍了,那就是真正的金口一出,天下皆從了。」
步驚雲無言以對。他也覺得這幾年,李友合和周鵬越來越過分,仗著功臣的身份,已完全不將齊瑄放在眼裡,大大逾越了為臣之道。可要說他們其罪當誅,又不到那程度,不好隨便殺戮功臣吧?
「放心,我沒興趣做那等鳥盡弓藏的破事,但是步驚雲,好好勸勸李友合和周鵬,放棄成見,認真看一下小瑄子寫的治國策,只要他們還有一點理智,沒被權力泯滅良心,就該知道小瑄子是真正有才的,盡力輔佐她,這才是為人臣子所應盡之責。」
步驚雲能瞭解他的話,也能接受,然而……
「世人於女皇的偏見很難根除。」
「是世人對小瑄子有偏見,還是那些老學究太古板?步驚雲,我不是養在皇宮,沒見過世面的天之驕子,老百姓只求吃飽穿暖,至於誰當皇帝,誰在乎?」
「百官在乎。他們是政令的執行者,若無法說服他們依策施政,再好的政策也不過是空談。」
「我告訴你一件事,齊國有五大世家,分領五大軍團,你知道吧?」
步驚雲的臉上顯現不屑之色。誰不知五大世家?昔年先皇大行,就是他們首先起來造反,才弄得齊國四分五裂。
「別怪人家造反,良臣擇主而侍,天經地義,憑幾個無謀匹夫就想收服那群驕兵悍將,他們要不叛,才叫白癡。不過他們現在都已臣服於我,齊國最強大的五大軍團即將再現,這一次,我會率領他們一統天下。」
步驚雲終於瞭解齊爭跟他攤牌的原因。他已布好局,準備擒起戰刀,將齊國王旗插滿整個中原,但在此之前,他需要一個穩固的大後方,可以源源不斷地供應糧草、軍械、戰馬,讓他征戰天下。
可在李友合與周鵬把持的朝政中,齊爭的願望不可能實現。於是,他把全部賭注押在齊瑄身上,希望這個擅長治國的皇妹能配合他,再現昔年齊國風華。
步驚雲不得不承認,齊爭的謀劃是可行的,他們兄妹一文一武,確有把握天下一統,奈何……
「我會盡力相勸宰相與大將軍,但我認為機會不大。還有,皇宮最近屢屢被刺客闖入,無論我如何調換禁軍巡邏路線,都截堵不住,恐怕朝中又有人興起不軌之心,內外勾結,企圖顛覆朝政,這一點也請王爺注意。」
「捉刺客的事我會幫你,至於李友合和周鵬,我只給他們兩個選擇,服從或者死。」話畢,轉身走人。
月光中,步驚雲見他每一步都激起滔天煞氣,風中帶了三分血腥味。不同於齊瑄的明朗風範,他是一個鐵血帝王,若是登基,歷史必將棄黑墨,改由鮮血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