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早有嚴令,破城弩那等利器,唯有兵部許可方能使用。周鵬倒好,私下拖了就用來對付皇室中人,還博了個封妻蔭子的好聲名,了不起,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不知道小皓子有沒有牽扯在裡頭,若然,大齊立國以來第一樁手足相殘案,將在他手下轟轟烈烈開展。
齊瑄見他週身殺氣沖天,彷彿可見兩軍交戰,百萬刀兵齊揚,霎時戰鼓擂響、血花飛濺,屍體堆成了高山。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周鵬那種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大將軍都沒有他一身威煞可怕,他若掌兵,天地恐怕要翻轉過來。
她一腳踹過去,嗔道:「還有個重傷患在這裡養傷呢!別弄得一屋子血氣,嚇人啊?」
他本來氣得發暈的腦袋瞬間清醒。「小瑄子,你——」用力揉一下她的頭髮,他狠狠拍她肩膀幾下。「有了情人就不要手足,虧我這麼疼你。」
「你本來就該疼我,這是你的天職。」她鼻孔朝天,哼了聲。
「慣壞你了。」
「少來。」她撲過去,兩兄妹滾成一團。齊爭在外人面前威風凜凜,卻拿這陶娃娃似的妹妹沒轍,任她騎在身上,拳腳交加;反正她也沒幾斤力,再打,也傷不了他一塊皮。
兩人鬧得半晌,她喘著氣,裝出一副威武大將軍的模樣,指著他鼻頭道:「喂,你是老大,疼底下兩個小的是你分內的事,一碗水可得端平了,莫讓偏見蒙了心眼。」
原來她還惦著小皓子啊!怕他一時氣瘋,連小皓子一起宰掉。但不可否認,乍聽周鵬用破城弩對付她和步驚雲,再對照小皓子登基,他確是起了幾分殺意。
經她提點,他輕頷首。「我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會調查清楚的。」
「也不必調查啦!拖了幾個月才被拱上那張燙手的椅子,可見他也是幹得心不甘情不願。這件意外應該與他無關,不過他識人不明,誤把庸臣當良相,你得提醒他一下。嗯……私以為,最好是用拳頭,這力道才夠大。」
「你狠。」
「多謝誇獎。」她看一下天色,快卯時了,還要給步驚雲施針用藥,沒空與他多扯,急急把人往外趕。「沒其他的事,你可以出去了,我要幫驚雲療傷。」
「你可以更無情一點沒關係。」真是夠了,有了愛情,手足直接拋。
「遵命。」直接一腳把他踢出門,她手忙腳亂地開始幫步驚雲擦身,上藥,然後針扎穴道,助步驚雲吸收藥力。
「要不要幫忙?」齊爭在外頭喊。
屋裡一點聲音也沒有。
老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別叫了,事關我那徒兒,她不會讓第三者插手的。」
「師父,明明你醫術高強,怎麼你不親自動手?」儲笑夢問。
「破城鐵弩,穿胸而過,那種傷,你認為我治得了?」老頭子翻了個白眼。
「但我剛才觀步統領,神色不錯,不像重傷沒救啊!」齊爭說。
老頭子的回答是一聲長歎。「也許是奇跡吧!那丫頭……」他一邊搖頭,轉身走了。
齊爭和儲笑夢都不知老頭子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他們在這裡住了一個月,看齊瑄將步驚雲照顧得無微不至,他們有一點點瞭解什麼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幾次,齊爭和儲笑夢提議幫忙,她都拒絕了,一點不覺得照顧一名昏迷不醒的傷患是件麻煩事,相反地,她還有幾分興致勃勃的樣子。
她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片刻歇息,那纖細的身子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教齊爭更恨李友合與周鵬。
一個月後,齊爭回京一趟,著手佈置對付周、李二人的計劃。再回來,竟看到齊瑄放血給步驚雲做藥引,割腕取血的動作一氣呵成,好似她已做過無數遍。
齊爭心疼得差點發狂,但齊瑄毫不在意,她只知道步驚雲的脈象越來越穩,他的性命正一點一滴地被她從黃泉中拉回來。
歲月匆匆,又是一年過去,步驚雲仍未醒轉,其他人對他能否清醒已不抱多少期望,只有齊瑄還是每天快快樂樂地為他施針用藥,對旁人的勸告,她只當東風過耳。
別人笑她太癡傻,她笑別人不知心,兩情若是長久時,但求隨身相伴,其他的,不過是外物,不足道也。
饒是齊爭堂堂男子,也讓妹妹弄得幾度紅了眼眶,就連生性冷淡的老頭子和儲笑夢都掉了幾次淚,只有齊瑄,半滴珠淚未落,卻似無比滿足眼下生活。
要不是齊瑄仍是每天照常讀書,製藥煉丹,看護步驚雲,旁人都要以為她瘋了。
直到這一日,長年濃霧籠罩的雲夢山谷難得地射進一抹陽光,照得滿谷金燦燦,恍似黃金雕就。齊瑄和步驚雲居住的草屋突然傳出一聲沖天泣吼,嚇得一山谷的人和動物奔走驚慌。
老頭子、儲笑夢和齊爭急忙趕到草屋,卻見齊瑄正趴在步驚雲身上嚎啕大哭,他們以為步驚雲終是沒熬過來,誰知轉目望去,卻見一雙琥珀眼睜著,眸海裡漾著一汪甘蜜,甜膩膩地鎖著齊瑄。
步驚雲活過來了。
尾聲
半年後——
或許是奇跡,或許齊瑄真是醫道上的天才,經毒手鬼醫那老頭子判定沒救的步驚雲不只回轉陽世,也能步行走動,功力更隱隱有恢復的跡象。
不過在他尚未完全康復之前,他和齊瑄仍住在雲夢山谷中,名為調養,但是……
步驚雲看著那只長著兔子耳朵的狗突然跳過腳邊……它汪汪叫著,應該是狗吧?不過耳朵長了點兒。
自他醒來,就發現谷裡熱鬧不已,儲笑夢和齊爭經常來訪就算了,老頭子和齊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互拚醫術,弄出一堆怪東西也算了,甚至——
轟隆一聲,不知道是老頭子抑或是齊瑄,又在試驗,玩到爆炸了。
「鬼丫頭,老頭子用了一百年的煉丹爐啊!你居然給我炸了,賠來——」
「少來,分明是你那爐子年久失修,壞了我一爐好丹,你才要賠我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