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即在遠方傳來應合嘶聲。
在步出廂房這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黑夜」載著他們邁步奔跑,望雪才貼著他胸低喃一句。「對不起,又讓你傷心了。」
「傻瓜,」他親吻她額頂。「錯不在你。」
「但是——」
他按住她嘴不讓她再往下說:「還有明天,只要想著這件事就好。」
「是——」望雪低喃一句,後將臉埋進他胸口,隱去不忍逸出的輕歎。
第六章
一日,一輛玄黑馬車載著李皓見過的煤鐵王劉武,直入長安城西的曹親王府。
「曹親王。」
曹親王一接到劉武來信,早排開一切瑣事坐書齋等候。一見他來,忙要一旁傭人退下。
劉武一落坐,曹親王馬上問:「武弟,你在信裡說有急事要說,該不會是舉兵之事有了阻礙?」
「是也不是。」劉武一臉神秘地要曹親王附耳過來。「不知親王可曾聽過『竹林聖女』?」
曹親王點頭。「怎了?」
「昨兒我安排的眼線送來消息,說皇上前些日子帶著他寵幸的武才人到座山裡探視『聖女』,我這才想到,先前承干太子舉兵失利,我猜——全是因那『竹林聖女』從中作梗。」
曹親王雙眼瞪大。「那個『竹林聖女』,真有這等本事?」
劉武點頭,小聲轉述武才人當時的驚嚇與讚佩。
曹親王臉色一沉。「你是說,她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的事?」
「凡事只怕萬一。」
沒錯。曹親王心裡浮現承干太子舉兵失敗,慘遭流放的下場。「你想怎麼做?」
劉武做了一個手勢,殺!
「問題是找誰去?」劉武接著道:「據說皇上在聖女身邊安排了不少高手護衛,一個不注意,咱們可是前功盡棄。」
曹親王起身踱步,劉武瞧其背影,小聲獻計。「師兄,您上回說小王爺功夫堪稱絕頂——」
曹親王倏地停步。「你要皓兒送險?」
「是想不出更好人選。」劉武湊到曹親王耳邊低薯:「若小王爺功夫確實了得,他只消潛進聖女閨房,趁夜——」他做了一個抹脖子舉動。「這樣一來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想到我們頭上。」
「不成。」曹親王揚手。「皓兒是我們李家命脈,不容些許差錯——這樣吧,找尋高手由我安排,不會叫你失望。」
「是。」劉武抱拳一躬。
*** *** ***
暗夜,兩道墨黑身影同乘一匹駿馬,方向卻不同昨日,直奔山腳下屋舍。李皓方才見望雪時說了,要帶她去看一個東西。
「到了。」李皓勒馬抱下望雪,不見五指的密林什麼東西也見不著,望雪看了一陣正想發問,李皓已從腰帶取出火折,「嚓」地點亮。「燈籠。」
望雪遞過。紅艷燭火一亮起,李皓即抱著她往上一蹬,穩穩停在一株大樹上。
「要看什麼?」
「樹。」李皓拎高燈籠要她仔細看。「看見樹上的絲帶沒?這樹有個傳說,只要有情人一塊在樹上繫條帶子,上面寫下兩人的名字,這樣就能終成眷屬,永不分離。」
李皓全都準備好了。
「你瞧。」他自懷中取出一條絲帶,望雪拿過一看,發現帶上兩端各繡上「皓」與「雪」字。「我怕寫字被雨淋就沒了,特意請人繡字。」
望雪挲著那浮凸的「皓」,小聲問:「您真相信這種事?」
「早先我也不信這世上有人能看見過去未來,」他低頭瞟她。「但遇上你,我才知世上無奇不有,我,是寧可信其有。」
他拉她手與她各執一端,兩人同心將絲帶緊密繫在枝幹上。
望雪看著夜風中飄飄吹拂的絲帶,雙手合十默禱。
在樹上繫絲帶就能終成眷屬——這事聽來的確有那麼幾分荒謬,但就像他說的,寧可信其有——
李皓朗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不!」她急忙掩住他嘴。「不許你說出那個字。」
李皓拂開她手,一睨。「傻瓜,就算我不說,時間到了還不是得走?!」
「但我就是不要聽什麼同年同月……」
見她負氣表情,他輕碰她臉頰,暈黃燭光更襯出他眼裡的憂傷。「人無心既死,菜無心可活,你真以為你走了我還能一個人獨活?你要我在心裡揣著每一個有你的回憶,但我的手、我的嘴卻再也碰不到你,你以為我忍受得了?」
「不要說這種話。」她用力搖頭。「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小王爺,這世上應該還有很多值得你留戀的事,除了我之外。」
「比如說?」
「你爹娘啊,還有曹親王府上下、你外頭認識的人吶——對了,你不是還有另個身份?古玩布疋生意您也經營得極好——」
她指的是她在他身上看見的「過去」。他淡淡一笑。
「那你看見我開心了嗎?」
他這麼一反問,望雪沒法說話。
「與友人交際,經營生意全都只是我用來轉移目標的手段,有時我會想,如果我生在尋常百姓人家,說不定我會更快意自得,至少我還保有飛黃騰達、進士及第這兩個目標。」
她明白他意思,一般百姓得費上十幾二十年努力才能到達的高位,他卻輕易到手,不是他故意虛度人生,而是動彈不得。
「為難你了。」望雪心疼地輕撫他臉。
「傻瓜,我早說過你不必為我心疼!我夠幸福的了!」
他一摟望雪腰肢帶她下樹,兩人再次上馬馳回山下屋宅。
兩人同坐床上,李皓一邊親吻她唇辦一邊喃喃:「每個夜是我最快樂,也是我最痛苦的時候。快樂是能見到你,痛苦是不能留下你。」
「噓。」她輕按住他嘴。「別再把時間耗費在哀愁上,每天天一暗下我開始提醒自己,跟你見面的時光,我一分一秒都不想錯過。」
「我明白了。」他親親她指頭。「今後我不會再說喪氣話了。」
「你可以說。」她嬌媚一笑。「但我同時也會努力,把你腦中那些憂緒一道抹去——」她主動脫去他身上黑袍。「我記得我曾見過一個姑娘這麼做——」她伸出香舌輕舔他赤裸胸膛。「而你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