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先生,今天是你宣佈從政的重大日子,怎麼不見你美麗的妻子出席?」
電視機裡傳來記者的問話。
他的心竟然又跳了一下,再聽到一次,內心還是感到窒悶難受。他是個怕孤單的人,在當下儘管被數千的群眾擁抱吶喊著,但只有他自己內心知道,站在人群前的他到底有多空虛,而這份空虛只因為她沒來,他身旁的位置是空的……
握著桌上的白蘭地酒杯,他深深的歎息。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種地步?
離婚!我要跟你離婚,我再也不要被你卑鄙的鎖住,不要,我再也不要關在這充滿美麗謊言的鳥籠裡!
他的心一陣失序亂跳,手不由自主的使了力,手中的酒杯硬生生被捏得碎裂,刺痛感讓他心驚的回神,手一鬆,破裂的杯子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經生,你怎麼了?」翰鈴聞聲扭門進來查看。
「沒事,我沒將酒杯拿穩,摔到地上去了。」看見她進來,明經生恢復平穩的表情。
「呃……我請人進來收拾。」她看向碎了一地的玻璃。
「嗯,麻煩你了。」他淡漠的用手撥了撥散落前額的頭髮。
「你的手?!」她愕然吃驚的看到他的手正淌著血,而他顯然不自覺。
明經生這才注意到自己受傷了,雙眉微微攏起。「沒關係,塗個消炎藥就可以了。」
「這怎麼行,我看看!」她急切的拉過他的手掌要查看仔細。
他毅然收回自己的手。「不必看了。」聲音非常的沉。
翰鈴呆若木雞的定在原處。他總是拒絕她,不管她如何的付出,他能給的永遠只是冷漠的距離,她很受傷,不斷的在受傷,但他視若無睹,無動於衷。
她知道這一切是她自找的,怨不了別人,如今只要能望著他就夠了,她甘願成為他眼底的一抹黑影,沒有重量,可確實存在的黑影。
明經生僵硬的旋過身,隨手抽了幾張面紙止血。
「真的不讓我幫忙嗎?」她忍不住問。
他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幾秒鐘後電話被接起了。
「喂,是我。」他的聲音不再冰冷。
翰鈴徒然變了臉。他撥給那女人!
「我受傷了,人在辦公室,你能來陪我去醫院嗎——」他話還沒說完,人也變了臉,愣愣地垂下電話,任話筒傳來被掛斷後的嘟嘟聲音。
「水墨不來嗎?」見他無波的臉龐上難得出現錯愕的表情,她立即按捺下對楊水墨的醋意,心急的問。
他搖著頭,什麼也沒說。
她氣憤的握拳。只有那女人能讓他失常,能讓他有情緒!
她嫉妒那女人能有這種能耐,嫉妒極了!
「她太過分了,聽到你受傷竟然無動於衷,一點夫妻情分都不顧——」
「出去吧!」明經生打斷她的不平,冷硬的趕人。
「你!」她臉色一陣青紅。
「很抱歉,我想一個人靜靜。」他神情更冷了。
翰鈴洩氣不已,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傷,他不會願意讓她照顧的,深知他要的始終不是她,就連替代也不能夠,她垂頭喪氣的走出他的辦公室。
門關上後,他頹然的跌坐回椅子上,任身體陷進椅子裡,閉著眼感受手上傳來的陣陣痛麻感。
手越痛越好,這樣就能忘記他還有一個地方也在強烈的喊痛,胸前的方寸間痛得更加教人難以忍受!
她真的決心屏棄他的所有了嗎?
是這樣的嗎?
他眼神越來越空洞。如果是這樣,就算他贏得選戰又如何?受到所有人的歡呼又如何?這之中不會有她,那麼,這一切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他感到茫然了,對自己茫然,對未來茫然。
望著受傷的手掌,悲哀自己竟然想搖尾乞憐的博取她的溫柔,這種不入流的手法,難怪她會如此不屑,就連一句話也沒說的掛了他的電話,她看透了他的卑鄙了嗎?
她終於瞭解他是這麼無恥的人嗎?
闔上眼,苦笑了起來。其實就算不齒於這樣的自己,他也願意這麼做,只要能讓她多看他一眼,腳步再多停留一秒也好。
苦澀的抿起嘴唇,站起來,拎起外套。這裡太悶了,他需要找個地方透氣,也許喝點酒,會讓他好過一點。
才轉身將外套穿上,突然砰的一聲,有個面無血色的女人衝進來了。
她身上還穿著素色的棉質睡衣,腳上踩著室內格子拖鞋,脂粉未施,神情慌張。
「水墨!」她來了!
「你哪裡受傷了?有沒有怎麼樣?要不要緊?痛不痛?是不是還沒看過醫生?要不要叫救護車?!」楊水墨衝向他,連換氣的時間都沒有,一口氣問了好多問題。
他怔了怔,嘴角逐漸勾出上揚的弧度。「我沒事,只是手受了一點割傷,我想就算不看醫生也沒關係。」他安撫的說。
「手受傷了?我看看!」她還是不放心,焦急的拉過他的手檢查。
看見他手掌上有著大大小小不少道割傷以及刺傷痕跡,她瞪了好幾眼,那模樣像是比受傷的他還疼。
注視著她,明經生滿足的享受起她為他驚憂的神情。
由她的裝扮,猜得出一掛上電話後,她連一秒都沒耽擱就趕來了,這證明了什麼?
證明她心裡還是放不下他,這份認知讓他幾乎希望自己的傷能再更重一點,只要能留住她飄遠的腳步,就算失去一手一足他都願意。
「這個傷不看醫生不行的,走,我陪你上一趟醫院,你恐怕得縫針了。」楊水墨皺眉憂心的說。
他好想笑,因為心開了,不安散了,所以他忍不住讓笑容爬上臉龐。
「好——」
「我帶來消炎藥膏了,經生,你不是說要擦藥嗎?不如先擦一點藥膏後再去掛急診。」翰鈴去而復返。
明經生的笑容凍結,而楊水墨的憂切也冷了下來。
翰鈴微笑著。對,這就是她要的。
可是原諒她吧,她無法坐視自己被屏除在兩人之外,雖然罪惡,但她沒辦法克制自己不卑鄙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