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畢竟只是個普通人。也不是我不替你做,而是這事你得自己來,你記得,若釣上來,他會吃你,你不要逃避直接也吃了他!」
「吃人?」
「又不是叫你一口口的吃他的肉。我叫你吃他的氣……例如這樣。」
他微偏著頭,擦過她半開的嘴,嘶了一口。她頓時頭昏腦脹,差點腿軟。
他抹抹嘴角,一把扶住她。道:「記得,一定要吃光它。」一頓,又加強語氣:「如果你想回去,想再見你爸爸。」
「我吃光了……那他怎麼辦?」
「能被釣進來的人,不管你吃不吃得成,他們都是死路一條。」他輕描淡寫。
她沉默了。
他見她不再反對,便放開手,退回樹下。她在低聲自言自語什麼,他又揚起眉問著:
「大小姐又有什麼事嗎?」
「你……我是說,現實裡的薛重陶,跟你一樣,都會吃人嗎?」她沒回頭地問。
「……誰說我們會吃人了?這些自動上鉤的人,基本上都是廢物了,釣上來讓那些想修行的小童子練功也不算浪費。」
「是這樣啊……他這麼積極找三隻眼,寧願在塵世承受那些所謂的濁氣,他對三隻眼真的很……我真的是你們嘴裡的三隻眼?」
他看著她嬌小的背影,慢吞吞地答著:「嗯,很遺憾的,你是。」
「怎麼薛重陶就沒發現……我是說,現實裡的薛重陶是不是太笨了?」
他面皮狠狠扭曲一下。
「那麼,他一定會想辦法救三隻眼吧。」
「……嗯。」
「你們跟三隻眼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忘了。」
她聞言,回頭看他一眼。
他的面容被書影掩去,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經歷二千年還堅持一個目標,三隻眼在他心裡的份量十分重要吧。
「你不怕他嗎?」
「他除了嘴壞點,也沒什麼好怕的。」
「即時,他拿走玉佛,害你陷入現在這困境?」
她沉默一下,才繼續盯著水池,狀似不經意地問:
「你想,他拿走玉佛是想害死我嗎?」
「當然不是。他笨到以為你只是個普通人,玉佛在你身上只會讓你沾上不該有的清氣,不如帶走它。」
「是這樣嗎?原來他……我叫他大陶好了,你是小陶,這樣好分辨。等結束這一切後,大陶會離開台灣嗎?」
「這是當然。」
這麼無情啊,她想。
「你是屬於他修行的部分,將來應該會合為一體嘍?」
「照說,預期如此。」
她沒察覺他的語病,又問:
「這樣說起來,你們就更雙胞胎沒兩樣,平常你感覺得道他在做什麼嗎?例如,做壞事什麼的。」
「我想,感覺不到的吧。你對他,很興趣?」
「這個嘛,」她微微揚著嘴角:「我猜,他知道我是什麼三隻眼轉世的話,一定會非常失望吧。」
失望麼?他倒也不會失望,只是有些煩惱。
就算人救回去了,沒有保護者撐腰,這隻小弱雞遇見如朱菊等低劣妖物的機會相當大。她也不適合修行之路。在他眼裡,她根本不像三隻眼!
她又道:
「我覺得你就滿失望的。昨天你看我的樣子,就好像是在懷疑明明是小土狗,怎麼會突然間變成附血統書的名犬呢?我也不願意啊……我也從來沒有看過我額頭爆出另一隻眼。」
說道這裡,她連忙回頭又看他,加重語氣道:
「小陶先生,請不要故意讓我的第三隻眼長出來,謝謝,我還想在現實生活裡繼續見人。」如果她真的是這個三隻眼的話。
他細長的眼眸抹過濃濃趣味。
「你要是蹦出第三隻眼,你還用得著釣魚嗎?」
「可是,不是有二郎神那個楊戩……」
「他的眼睛能通天地陰陽,你只是人,第六感遠強於他人,能預測下一刻的事,若能讓天下帝王引為私用,那對其它國家倒是一種危險了。」
見她瞪大眼,他終於掩不住,開懷大笑:
「你以為你跟核子彈沒兩樣,大家都想私藏著要?看看你,你像嗎?遠古的三隻眼能,現在的你,早就不能了。」他打量著她,如果不是在這種充滿靈氣之地他絕對看不出她是轉世的三隻眼。
「了不起,你的第六感不容易出錯……好比選擇感情時對你來說比較方便而已。」
「對我方便?」
「不容易三心二意吧,我想。你選擇的,必是你最喜歡的,你第一個看中眼的也必是你最喜歡的。這才好啊,不必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唔,當然,若是對方不要你,那又另當別論,唉真是大材小用了。」
她瞪他一眼,頭一撇,繼續釣魚去。
原來第三隻眼的功用這麼簡單啊,害她以為自己的前世會飛天遁地呢。
他輕咦一聲:「你耳朵紅了……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誰啊?」
怎麼他不知情?
她連忙轉開話題,假裝好奇問著:「你說三隻眼前世有皇氣罩著,那前世該不會是陳嬌吧?」
「你怎麼這麼問?」
「我曾不只一次夢到她跟你……」
倏地,她住口了。
池裡的黃水在晃動著,有人要上鉤了?
不要啊!
不是說,一釣會釣好幾天嗎?不要現在!
她還沒準備好……這等於要拿別人的命換她的,換不成她就回不去,所以她一定要換。可是,可是……
再晚點再晚點,讓她有點心理準備,讓她說服自己這不是殺人這不是殺人這只是物盡其用……
上鉤了!
她一顫。
嘩的一聲,人身破水而出。
「快!」他在她背後嚴聲叫著。
她渾身發抖,嘴巴漲了又閉,閉了又張,她甚至無法看清對方的長相,就見對方的大嘴迎面而來。她想活命她想活命……可是,這是殺人吧!
「啊!」她嚇得丟了釣竿,轉身逃開。
「丫頭,你做什麼你!」
有人用力拉過她後領,擋在她的面前。
她聽見骨頭碎掉的聲音……不,也許是氣球破掉的聲音,她分不清,拚命往地上看,就是沒看見對方跌落地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