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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好可怕,這一路,她膽顫,心驚。她發現一個巨大的事實,分明很喜歡這個男人,分明是,超超超在乎這個男人。這種滋味啊,點滴在心頭。

  她抗拒不了哪,嚴密地封鎖著愛的侵略,然而愛卻像一種天賦,早早胎息在她每一個細胞裡,消滅不了,根除不掉,一旦那個人出現了,不管她願不願意,內在都在呼應他哪……

  她被本能驅使,要走向愛。她無法作主,就是想去照顧龐震宇,要確認他的安危,想要在他痛楚時讓他依靠。

  這不是向來那個冷血的我,還是,這麼溫柔的才是我的真面目?巫瑪亞心酸極了,為著逃不掉他的影響。

  他要她走,她卻自己回來了。

  她又在自作多情了,對個不領情的傢伙。

  推開他房門,站在他躺倒著的身前。

  看著他,她內心裡,像泡泡般不斷湧上來的,是對他的關懷。在她看似無情的表相裡頭,有著熱蜜,突然汩汩流動,從骨頭縫隙,從細胞間隙,不斷不斷滲出來,因為想照顧這男人,而被一種久違的溫柔的情感充滿了。

  她蹲下,俯望龐震宇。

  一切是那麼自然地,她溫柔地擁抱住他,將他慢慢托起,帶回床上。

  「你走開……」他皺眉,低吟,又想動手推開她。

  「再把我推開試試看,我拿繩子綁你。」她警告。然後,看他揪著眉頭,卻笑出來。

  龐震宇沉默地不再推拒了。

  巫瑪亞幫他蓋好被子,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那麼他是怎麼了?

  「你哪裡不舒服?那個藥是吃什麼的?」

  「沒什麼……」他閉眼,皺著眉說:「是止痛藥,我頭痛。」

  「頭痛?會痛成這樣?要去看醫生吧?我載你去檢查。」

  「神經,除夕夜醫院只有實習醫生,我這是老毛病,吃了藥,一會兒就好了。」回完問題,他又痛得凜容不語,僵硬的面色,令巫瑪亞意識到他有多痛。

  巫瑪亞將藥罐拾回,放在桌上。「你家人呢?我打電話找他們來。」

  「不要麻煩他們了。」

  「可是你——」

  「點支香來聞聞吧……」他指指桌上供香的盒子。

  巫瑪亞過去,點燃一支香,嗅到熟悉香氣。

  他緩緩地坐起。「可以給我一杯溫水嗎?」

  她立刻去拿,回來後,坐在床邊,右手搭在他肩膀,左手握著杯子,慢慢餵他暍。她的掌心,能感覺到他肩膀的熱度,她心口,能感覺到他呼吸的起伏。看他啜飲溫水,在她的照顧下,巫瑪亞覺得自己甜蜜得快融化了……

  為什麼啊?這一刻,有超幸福的感覺?為什麼這麼感動?付出關懷給別人,內在卻湧起強烈滿足感。給出溫暖,為什麼內在更充滿?充滿一種鮮活的滋味,好像整個人活起來,體內有股暖流,遍體流淌。那是什麼?她困惑。

  龐震宇喝了溫水,似乎好多了。扶他躺下來休息,她將杯子擱在茶几上,然後看他閉著眼睛笑了。

  「不是很討厭我?罵足了一百多篇。」

  巫瑪亞怔住,歎氣。「你果然都看了。」

  他睜眼,凝視她。「既然討厭,還管我做什麼?」還坐在床沿照顧他幹麼?

  巫瑪亞心頭一緊,她已經知道原因。她愛他,剛剛蹲在地上,不停擲茭,非要擲到聖茭,她就明白了,自己愛上這男人,逃避不了了。

  可是,嘴硬著,絕不承認。

  所以她眼神閃避,說:「因為……你是老闆嘛,你生病,我怎麼能不顧?我還沒那麼不上道,要是你死了,公司怎麼辦?誰發薪水給我啊?」

  「假如我死了,你會哭嗎?」

  「嗄?」

  「我說假如我死了,你會哭嗎?」

  巫瑪亞愣住了,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剎那。

  明明什麼事都沒發生呢,這男人也還健在,不過是個假設性問題,在除夕夜裡,寒冷冬季,他不過是問了個假設性問題,可是,她心臟像被什麼擊中,頭皮麻到不行,皮膚驟冷。

  他問完,只是用很深沉的目光凝視她,在那沉靜的目光中,時間彷彿停住,他眼色那麼幽暗溫柔,彷彿對她說好多話,無聲的話。

  假如我死了,你會哭嗎?

  隨便一句玩笑話,卻真的打擊她。她突然眼眶發燙,眼睛很刺。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淚汩汩淌下,那很久沒再出現的淚,突然洶湧,濡濕臉龐。她伏倒,痛哭流涕。

  他眼色暗了,當她哭出來,原本抑鬱的臉色瞬間軟化了。

  輕輕拍撫她的背脊,微笑地哄她:「幹麼哭?這麼怕沒工作啊?」

  「好像……」巫瑪亞忽然撲進他懷裡,臉埋在他胸膛。「你說得好像……你真的要死了……」然後,她像失去摯親的孩子,號啕大哭。

  她恨他,氣他,敵視他,寫出一百多篇討厭他的文章,吹毛求疵地要求他,挑剔他種種行為,將他醜化,貶低,在心裡和他對立……但怎麼追根究柢到後來,裸露的真相竟是她不能沒有他,他其實一直是她的支柱,那些負面情緒,來自她的非常在意他。所有對他的不屑,原來是為著隱藏心中的很愛。所有對他的敵意,原來都是為著要抗拒,不准自己墜入太深,不要自己太迷戀,戀他戀得太厲害,因而更怕受傷。她努力說服自己不要愛,不要去愛,不要付出,不要相信愛,不要讓愛左右……但眼淚是誠實的,顫抖的身體也呼應了這個答案。她是真的很在乎他,很需要他呢!

  當然,世故的龐震宇,也看出她的答案了。

  他明明頭痛欲裂呢,可心裡卻在笑啊。真矛盾,害人家哭得這麼厲害,他卻非常愉悅。

  他想,噢,她並沒有像她部落寫著的那麼討厭他嘛,這傢伙,明明很重視他。

  噢,我並不討厭他的。巫瑪亞心滿意足地賴在他懷裡,盡情嗅著屬於他的氣味。同時驚訝著,眼眶的濕潤,臉的熱度,腦袋昏燒的滋味,還有,這樣留下來照顧他,這種種帶來的甜蜜感,從內在滲出來,從頭到腳暖呼呼洋溢,像被糖粉包裹的滋味……加起來成為長久以來對她而言很抽像的雨個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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