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殺。」老人敏捷地接口。
「對,就是雙殺。」她高興地拍手,可不一會兒,眼眸又是一黯,「只可惜現在不但沒有雙殺,還一口氣被對方拿下三分。」
「就算投手剛剛投了內角球,你以為事情就會照你寫的劇本進行嗎?」老人懷疑她的推論。
「嗯,當然不是百分之百啦。」她偏過頭,一面思考,一面慢慢說道:「不過因為現在已經是第八局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先賭賭這個機會。如果還是前幾局,情況就不一樣了。比如剛剛站上二壘的球員跑得很快,對方教練可能會採取雙盜壘戰術,這時候我會讓一哥故意投出一記大角度的壞球──」
「刺殺對方盜壘者嗎?」老人很快領悟。
「嗯。」
「這個劇本也不錯。」他撫著下巴沉吟。
「只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她將視線調回場上,秀麗的眉宇憂愁地攏著,「現在已經是第九局了,我想對方教練應該會換22號來當Closer。」
「哦?」老人挑眉,跟著往場上瞧去,果然見到背號22的投手正悠閒地邁向投手丘。
「他的指叉球很厲害,球速也可以飆到一四五,我們的六、七、八棒根本拿他沒辦法,就算換左打代打對付他這個左投,我們也只有55號可換,但是他最近狀況很差,一直沒調過來,我想對方不用三球就能解決他……」
正如溫紅所預言的,豹隊總教練換上55號代打,在一壞球後,他擊出一記游擊方向的飛球,輕鬆被對方游擊手捕捉。
比賽結束了。在大鼓與加油棒的協奏曲應和下,滿場綵帶與細屑飛揚。
瞪著那不停飄落看台區與場內的「戰利品」,溫紅的歎息更無奈了。
她站起身,「我該去清理球場了。」
「清理球場?」老人有些訝異。
「嗯,我在這裡打工。」
「我還以為你是豹隊的球迷。」
「我是啊。」她點頭,淺淺一笑,「有空時我也會到後援會幫忙。」
「後援會?」
「球迷後援會。雖然豹隊戰績很差,也是有後援會的。」說著,她淘氣地吐吐舌尖。
見她這副模樣,老人眼中又閃過一道光。「既然豹隊這麼差,你為什麼還支持他們?」
「因為一哥在這裡啊!」提起崇拜多年的偶像,她微笑更燦爛了。
「一哥?」他蹙眉,「他早就過氣了,現在連當個中繼投手都不稱職,球團如果聰明的話,就該快點跟他解約。」
「不行!這樣太殘酷了。」聽聞老人此言,溫紅掩不住激動,急切地為偶像辯解,「沒錯,他現在狀況是有點差,可經驗還是很老到的,對付一些年輕後輩仍是綽綽有餘。而且,球團應該想辦法幫球員走出低潮,而不是動不動就開除球員。」
「是這樣嗎?」老人挑起嘴角,「丫頭,你幾歲?」
「二十一。」
「二十一嗎?」老人若有深意地凝望她,「果然很年輕啊。」
「啊。你是笑我少不更事嗎?」她嘟起嘴。
「你說呢?」老人沒正面回答,站起身,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衣裳後,一雙飽經世故的銳眸才轉向她,「你的想法很有趣。」
「有趣?」
「今天我有事先走了,以後我們會有機會再見面的。」
「哦。」溫紅楞然目送老人清臞卻挺拔的背影離去,好一會兒,才整肅心神,戴上棒球帽。「好啦,該工作了。」
幾個伸展運動後,她精神抖擻地開始加入工讀生們清理球場的行列,一下子便把老人拋於腦後。
當時的溫紅並不知道,她不但還有機會再見到老人,更和他成了忘年之交。
第一局
午後暖陽自窗扉放肆灑進,圈住一張俊挺的男性臉孔,他倚著窗欞,就算全身被陽光暖暖裹圍,氣韻仍冰冷深沉。
刀削般的眉間攏著陰暗的皺折,薄銳的嘴角抿成嚴肅的一直線,眼窩處隱隱浮現幾絲看來苛刻的細紋。
那凜肅的神情,就連跟隨他多年的特別助理小劉,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聽說待會兒要宣讀遺囑了?老闆?」小劉盡量以輕快的語氣發問,一面遞給他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純粹的黑咖啡。
麥哲倫接過,啜了一口,不發一語。
小心翼翼窺視他數秒,小劉開了口,「有什麼不對勁嗎?」總不會是為了星宇集團前任總裁的去世而難過吧?他跟麥老頭的感情不是特別差嗎?
「……沒什麼。」麥哲倫收束遊走的心神,走回辦公椅坐下,拾起擱在桌上的金邊眼鏡戴上。「我只是在想,該怎麼處理球隊。」
「啊,那個爛球隊!」小劉一翻白眼。這支不賺錢的球隊,大概是星宇集團有史以來最失敗的投資了。不曉得麥老頭心裡在想什麼,竟然買了一支棒球隊,還大興土木蓋專屬球場?「聽說雙城的大老闆對這支球隊還滿有興趣的。」這又是另一個謎了。那個在商場上以殺人不見血聞名的劊子手,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爛隊?
「他跟我父親開了好幾次價,他都不賣。」
「那你呢?賣不賣?」
「價錢好的話,當然可以考慮。」麥哲倫冷冷撇唇,「我早就想擺脫那支球隊了。」
這才對嘛。小劉興高采烈地一拍手掌。不愧是他慧眼相中的主子,虧錢的燙手山芋就該乾脆俐落地甩掉。
「替我放出風聲。」麥哲倫下令,「就說最近有幾個大老闆對豹隊挺感興趣。」
「嗄?」小劉一楞。
俊唇嘲諷一勾。「我想試探一下雙城那邊的態度,看他究竟有多想要這支球隊。」
趁機抬高價碼?高招!小劉佩服不已,領命而退。「我馬上去辦。」
得力助手離去後,好半晌,麥哲倫只是瞪著桌上黑不見底的咖啡。
他真的不懂,做生意一向精明敏銳的父親,怎會突然心血來潮買下一支明知會虧錢的棒球隊?
因為愛棒球嗎?不!這世上不會有誰比他更清楚父親有多痛恨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