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嘲弄他這個兒子嗎?這倒有可能,而且是非常有可能。
麥哲倫眼瞳一暗。明知他對棒球的感覺,所以故意買一支球隊來嘲諷他、刺激他……沒錯!一向冷厲嚴酷的父親,總是像這樣挑戰他的耐性。
通常對這些有意無意的試煉,他總是一笑置之,氣定神閒地見招拆招。
可這一回,父親實在玩得太過分了!明擺著就是要試探他的耐性底線。
可惡!他握拳,敲了一記桌面。他偏不讓父親如願!
想試探他?很好!麥哲倫瞇起眼。他就讓父親見識見識他這個兒子在商場上能夠多麼冷酷無情。他不但要賣掉這支斕球隊,還要賣到不可思議的高價。
等著瞧吧!
☆ ☆ ☆
世事總是出人意料。
半小時後,在律師當著家族幾個人的面宣讀完遺囑後,麥哲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他瞪著年邁的家族律師,黑眸燃起危險的火苗,「你說我爸替球隊加了一條但書?」
「沒錯。」
「我必須想辦法在下個球季讓球隊拿到總冠軍,否則就得將球隊無條件轉讓給雙城集團?」
「是的。」律師點頭。
「而且還附送新蓋好的球場?」
「嗯哼。」
「花了幾億蓋好的球場就這樣白白送人?那剩下的貸款呢?難不成還是得由我們來償付?股東們會同意嗎?」
「你父親的意思是這樣,如果球隊在下個球季拿不到總冠軍,首先必須由你在一個月內收購球團其他小股東的股份,然後無條件轉讓給雙城集團。當然,這過程中勢必會動用到麥家本身的資產。我計算過了,扣除你母親與妹妹繼承的部分,你持有的光是不動產的部分,償付這筆收購金和貸款就綽綽有餘了。」
哈!老頭的意思是要強迫他拿出自己的錢來當遊戲的賭注!
「很好。」冷然的嗓音自齒間迸落。
簡直太好了!即便離開人世,老頭仍以玩弄他這個兒子為樂。
「你還忘了一點,哲倫。」律師彷彿沒看到他鐵青的臉色,逕自慢條斯理地提醒。
「我當然記得!」他粗魯回應,「我還得聘一個女人當球團經理,否則就算拿到總冠軍,一切還是不算數。」
「沒錯。」
女人!自從中華職棒聯盟成立以來,他還沒聽說過哪個女人能擔任球團經理的。棒球一向是男人的天下,但那該死的老頭竟要他聘一個女人當經理!肯定是故意要陷害他成為聯盟的笑柄。
那老頭想必此刻正在地獄裡蹺起雙腿,自得其樂地嘲弄著他這個親生兒子吧?
去他的!怒火在麥哲倫胸膛間漫天燃燒,如果可以,他真想當場撕毀這份可笑的遺囑!可他不能。就算要撕,也不能當著容色蒼白的母親與妹妹面前。
於是,他只能咬牙,強自忍下脾氣。
「這個叫溫紅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為什麼老頭堅持聘她當球團經理?該不會是他在外頭養的鶯鶯燕燕吧?
麥哲倫嫌惡地皺起眉。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是你父親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情婦吧!他嘲諷地掀掀嘴角。
「是什麼樣的好朋友?」麥夫人惶恐地插口,「我怎麼沒聽禮成提起過?」
「這個嘛──」
律師還沒來得及解釋,麥哲倫便搶先開口,「別管她是什麼樣的朋友,媽,你不用擔心。」他安慰母親,「我不會讓她來騷擾你們。」
「可是──」麥夫人秀麗的眉依然緊顰。
「放心吧,惠雅。」律師朗聲大笑,「禮成跟那丫頭不是那種關係啦,他一直把她當女兒看。」
女兒?「什麼意思?」麥哲倫瞇起眸。
「她今年才研究所畢業,還只是個小丫頭呢。」
「你、說、什、麼?!」麥哲倫一字一句擲落,脾氣瀕臨爆發邊緣。
不僅要他聘一個女人當球團經理,而且還是個研究所剛畢業、乳臭未乾的菜鳥?
老頭想玩死他嗎?
☆ ☆ ☆
沒錯,她只是只菜鳥──卑微的、可憐的、笨手笨腳的菜鳥。
溫紅斂下眸,為自己默哀。她又搞砸了。
經理要她跟著去跟客戶談產品規畫,原本是想借重她優秀的電腦能力,炫一段精心設計的簡報,誰知最後卻因此跟客戶不歡而散。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誰教那個可惡的男人在她做簡報時,不但東挑西揀,還偷捏她的臀部,對她性騷擾,又刻意把她叫進私人辦公室,言語之間極盡挑逗之能事,暗示只要陪他上床,一切都好商量。
她也很想像前輩們教導的那樣,隨口說一席漂亮的客套話安然退場,可也許她太緊張了吧,竟不小心將咖啡撞倒,熱燙的液體還無巧不巧地就灑在那男人的雙腿間。當場,他哀嚎失聲,她則奪門而出。
回程中,經理一路聽她結結巴巴的解釋,一言不發。
「對、對不起,那真的……是意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祭出哀兵政策求饒,可經理還是不說話。
回到辦公室後,她成了一隻最諂媚的菜鳥,跟前跟後的,主動幫經理影印、打字、泡咖啡,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不但唯命是從,還打躬作揖,連要好的同事都看不過去──
「喂喂,你怎麼了?有點自尊行不行?」
她只是苦笑,「闖禍了。」隨口解釋後,又匆匆接過經理丟過來的文件,代替請假的快遞小弟送到客戶的公司去。
忙中有錯,文件袋貼錯了標籤,送錯了地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驚覺自己又犯了錯後,她躲進茶水間,咬著手指不停地踱步,拚命轉動涉世未深的小腦袋,思考如何讓自己脫離這個困境。
左思右想,她始終找不出脫困之道。看來,只有前去經理辦公室坦然認錯了。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溫紅喃喃自語,彎振雙臂做出一個為自己打氣的姿勢,接著閉眸,深呼吸。再次展眸時,臉上堅決的神情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