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抵飯店,服務人員為她打開車門,恭候她的光臨。
拜占庭式的宏偉飯店,兼具西班牙摩爾風味,挑高的伊斯蘭大廳,富麗的雕花鏤門,拼花彩釉,精工對稱,中庭碧泉在綠意掩映下,瀰漫北非獨特之美。擁有此棟觀光飯店的那名中年男子雍容來迎,她略略頷首致意。
「陸小姐,您的機票已經訂好了,凌晨出發。加上轉機的時間,搭機三十多個小時後您就將抵達台北。在此之前,您要先去餐廳用餐嗎?」機上飲食向來不盡人意。
「我想先休息,梳洗一下自己,麻煩將餐點送到我房間去。還有,為我送一套輕便的套裝來。」她向一旁的服務生交代了自己需要的尺寸及品牌,就示意對方可以為她領路了。
淡雅離去之際,她幽幽回望對方,似乎想起了什麼。
「請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一揚嘴角。「因為慧東是個人才,我不希望他在男女感情中耽溺過頭。」糟蹋了天分,自毀前程。
「我跟他沒有什麼男女感情可言,請別想太多。」
長髮飄旋,前往她所歸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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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調回台北工作的這半年來,感想如何?」
「請問這是以老爸的身份在問,還是以前董座的身份在問?」
貝翎挑眉斜睨,逗得胖碩的父親呵呵笑。父女倆慢慢走往登山步道,享受東台灣滿山濃蔭的森林浴,閒話家常。
「我是擔心你。」老爸在入秋的山林裡走得滿頭大汗。「別把自己搞太累。」
「還好啦,基金會的工作還會忙到哪裡去?」她只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樣以開支票的方式,來做執行長的工作。每一項捐款動作之前,她一定要親自走訪勘察,確定對方真正的需要。
「我看你成天東奔西跑、上山下海的,連基金會工讀生都沒你這麼忙。」之前要不是媽媽身體又有狀況,她還差點飛到肯亞去,嚇壞老爸。「你這樣衝勁十足很好,不過也請體諒老爸老媽的心臟都不太好。」
「好啦。」她無奈地撒嬌長吟。
「媽媽的狀況怎麼樣?」
「上次的檢查報告說,是不是癌細胞轉移了,他們還要再觀察,但是媽可以繼續下一個階段的化療。」她盡量輕描淡寫,省得爸掛心。
「她知道嗎?」
「我只跟她說她第一關考試通過了,可以進到下一關的化療,沒跟她說疑似轉移的事。」
「別說,先別說。」他淡淡自語。「不管結果怎麼樣,讓她開心最重要,不要被這個病搞得她鬱鬱寡歡。」
「放心,她現在活絡得很。每天除了為自己設計新造型,就是忙著幫她女兒做造型。」哎,自從媽開始做化療,家裡就迅速累積各式流行假髮。媽非常懂得如何娛樂自己。
「她幫你做什麼造型?」老爸怪笑。
「相親的造型。」她抿出一副扁扁的笑意,有氣沒力。
「她還在玩哪。」呵,母女大鬥法。
「我總覺得你們倆是共犯,在暗中圖謀什麼。」搞不好哪一天就聯手把她賣了。「媽最近對於相親的事有點熱過頭,害我連吃好幾頓相親大餐,肥得跟豬一樣。」
「她想看你披白紗的模樣吧。」
「爸呢?」也是這麼想嗎?
「當然想,可是我不想讓女兒嫁出去。」老爸是出了名的疼女兒。甚至她赴美讀書時,哭的不是她,而是老爸。「要娶我女兒,只有一條路:入贅。」
「那大概有很多人都會打退堂鼓了。」如果爸仍任董座,想入贅的多到擠破頭。現在情勢落寞,入贅二字反倒替她擋掉不少追求者。
「你自己呢?」
「我?」她裝傻。
「有自己看中的對象嗎?」
「我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去找對象。」
老爸只是笑,繼續往深谷內的瀑布前行,不多追究。
他最老奸了,每次心裡有譜時,表面就會做得平靜無波,好像一切隨意。
自從她工作調回台北,擔任家族基金會的董事及執行長,就遠離了家族事業的實際經營。爸希望她當個董事會成員,或做個快樂股東就好。她起先無法接受,但現在已完全調適過來。
爸寧可她好好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有限時光,珍惜自己的人生,過得自在,而不必投入公司的實際經營,一天到晚忙著跟人拚到頭破血流。她工作期間,平日跟家人的聯繫及相處,竟比她在海外留學期間還少。有形的空間距離更近了,無形的心靈距離卻更遠。
現在回頭想想,自己在上海的那段時間,真的拚到昏天暗地,換來的只是短暫的成就感及下一步更巨大的不安。
要不是爸及時勒住她這頭野馬,逼她回家,她可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媽的健康出了大狀況。
為此,她哭了好多次,覺得自己真該死。
你都沒發覺你父親的佈局調動不太對勁?
仔細想想,確實如此。而且不光是媽的身體出問題,爸的董座也出問題。她都幫不上什麼忙,無力為爸媽去爭取什麼,只能盡可能地減低他們的憂慮。陪媽媽去醫院:好,沒問題。工作不要太忙:好,沒問題。去相親找找對象:好,沒問題。
「你們幫我決定對象就可以。」她垂眸,步步凝睇粗礪的石階。「對於結婚,我沒有意見。不過就像爸說的,他得同意入贅,起碼要是個會聽從爸媽話的人。」
「你的男朋友呢?」
「我哪來的男朋友。」呵,爸還在套她口風啊。「要是有,早就抓他來當替死鬼。」
過沒幾天,她還真的希望有這位替死鬼出現。
看來除非她死會,否則媽是不會終止她的相親爭霸戰的。媽除了以各種不同化療造型娛樂自己,現在更多了貝翎這個大玩具。媽玩得開心,可是她快虛脫了。
「我沒有拖你去相親?。」媽媽一臉真誠地擺擺雙掌。「你說的話我都有聽進去,所以你不可以再擺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