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爸說姨丈後面一定有大動作。」只是目前猜不出他怎會風格丕變,行事不同以往。
爸在做什麼?這一點也不像他。
「原來你們兩個躲在這裡!」一群西裝筆挺的男子漢興奮奔來。「害我們到處找半天!」
表弟皺臉哀叫,不甘不願地捻熄煙蒂。
貝翎淡雅地還以微笑,令眾男士芳心雀躍,小鹿亂撞。
「我們可以跟表姐拍張照片嗎?」
「喂,她是誰家的表姐啊?!」不要亂喊好不好?真是受夠了這群蒼蠅。「今天婚禮的主角到底是誰啊?」
各路好漢靦腆地搶著輪流與她合照,趕趁大喜之日的百無禁忌,和美女留影紀念。大家早在婚禮綵排時就對她大為驚艷,今日正式盛裝出席,更是徹底征服了這些大男生,癡癡仰慕。
母親刻意替她選了銀雪色的露肩小禮服,避開了新娘子的純白印象,同時達到品味卓然的陪襯效果。高腰的精緻剪裁,只流露妖媚曲線卻不見任何溝影,散發大家閨秀的典雅氣質。
優美的肩頸線條和細膩膚質,在盤高的髮髻烘托下一覽無遺。大片雪膚上毫無珠寶綴飾,唯獨耳垂上懸著小小星光:價值上百萬的四克拉鑽石耳環,寂靜閃耀,沉默中顯示著非凡的身段。
表弟覺得她這番用心打扮,很給他面子,但新娘卻氣炸了,今天的臉色比綵排時還臭,無法容忍他們擅自為她多安排了一位伴娘,搶盡新娘風采。
哎,女人真是小心眼。這也有得計較?姨媽不過是想藉他倆的婚禮,介紹其中一位伴郎給貝翎,沾沾喜氣。新娘子要是不願意,大可說不。幹嘛收姨媽的新婚賀禮時歡天喜地,一看伴娘比她美麗就老大不高興?
「你們還要拍多久才甘願啊?」可以進去準備正式開始了嗎?
一夥人前呼後擁著貝翎和表弟,回到已經張羅完畢的宴會廳。大家各忙各的,司儀和音控人員不斷測試麥克風與流程銜接,場務人員迅速穿梭,一片匆促。
「你不去準備室跟新娘和伴娘們補個妝嗎?」表弟耳語。
她暗暗苦笑。「那是新娘子的地盤,我還是少去為妙。」
他倆各自做個鬼臉,相互調侃。身為介紹人之一的貝翎媽媽,一身雍容華貴,在宴會廳的遠方,喜氣洋洋地歡笑而來。她身旁跟著的魁偉身影,步履優雅,隨侍在貴夫人身側,一同前往。
貝翎刷白了整張臉,駭然震愕。
是他?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媽媽身旁?
第七章
貝翎媽媽有著為人父母的驚人毅力,屢敗屢戰,永不放棄地積極為女兒尋找好對象。但這次,她終於絕望,傷心落淚。
她千方百計地,好不容易安排了既自然又喜氣的機會,想介紹其中一位伴郎給貝翎,結果貝翎還沒見到對方,當場決絕離去,仿?在生媽媽的氣。留下錯愕的大家,和暗自竊喜的新娘——搶她風采的女人,走得好。
媽媽哭了。貝翎從來沒有這樣公然給她難堪,讓她一個人去善後。貝翎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她,原來貝翎對她的好意早已厭煩到這種地步。
一片熱忱,被女兒嫌棄至此,她只能哭泣。
「我不是在氣媽媽,我的臉色也不是針對她!」到底要她解釋多少遍才夠?
「那你給我個理由啊。」午夜,爸爸坐在書房大沙發裡,關起門來低聲質疑。「你說了半天,說不出個道理。如果是這樣,我不會讓你見媽媽,你太讓她傷心。」
「我是真心要跟她道歉!」爸卻像銅牆鐵壁一般,擋在母女之間。
「你在道歉之前,何不想想自己為什麼要做錯事?為什麼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她的幼稚舉止,令他不解。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會突然出現……」一個不該存在的男人。
爸爸凌厲瞪視,等著她的下文,她卻難以啟齒。
沉默。真正的理由,她說不出口。
「我把媽媽交給你負責,是因為我相信你會照顧好她。結果呢?」讓他自己在打拚事業之外,又多了後顧之憂。「早知如此,我就花錢請專人來陪伴她。起碼花錢雇來的人,懂得盡那份薪水應盡的責任。」
她站在爸爸面前,垂著小臉,落寞地以掌根抹掉眼眶的水花。
「你覺得她還會剩多少日子,禁得起你這樣折騰?她除了對你的未來充滿盼望,她的生命還剩下多少盼望?你為什麼不在衝動行事之前好好想一想這些?」
他原本對貝翎的穩重很有把握,如今這把握突然沒了。
「為什麼你那時一見到媽媽來了,就擺臭臉給她看?」甚至當面負氣離開。
「沒有,我不是因為媽媽才那樣……」
她委屈萬分,泣不成聲,仍說不出真正理由,得不到爸爸的諒解。可是她想見媽媽,她承受不了不被媽媽原諒的煎熬。
為什麼她老在傷害愛她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願意跟媽媽道歉……」淚珠斷了線,抹也抹不盡,只有更急促的哽咽。「我知道錯了。我要見媽媽,我要見她……」
爸爸長歎。「不是我不願意讓你見她,是她說要一個人靜一靜。」不想打攪人,也不想被人打攪。
媽媽的拒絕,令她心碎。她只能抽泣地不斷囁嚅著,她要媽媽,其他的,什麼都不要了、不管了。她傷害了自己最不想傷害的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乞求原諒,想要媽媽的安慰。
爸爸看她難過成這樣,自己也不好受,只好再次到媽媽房裡替女兒求情,告訴她,女兒哭著要媽媽。
貝翎惶恐畏怯地遠遠杵在門前走廊的另一端,不知門內傳來的會是什麼樣的消息。只要媽媽願意見她、原諒她,她什麼都說,媽媽問她什麼她都會招供。她真的沒有意思要傷媽媽的心。
爸爸出來後,沒有帶上房門,遠眺她一眼,點點頭,自己轉回書房裡去。
貝翎小心翼翼地慢慢走進媽媽房裡,透過溫暖的幽微光線,看見骨董梳妝台前的媽媽,腫著紅眼,回頭勉強對她一笑,她就全然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