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天旋地轉過後,發現自己被困在已毀的床內,頭頂上還罩著一張懸在床頂的喜幔後,陸余平靜地側過臉,看著坐在身旁被方纔的意外給結實嚇著,現下猶滿面愕然的同伴。
「小然,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什麼?」若他沒看錯的話,這床之所以會塌會垮,好像就是她剛剛因緊張之故,不意以一掌用力撐按在床面上而贊成的。
百思不解的她,悶悶地盯著地上那頂遭床柱壓扁的鳳冠問。
「例如咱們會坐在這團混亂中的理由?」她也很想知道啊。
「嗯,類似這類的事。」生來就不懂得什麼是震驚的他,總是直接跳過這個環節,直接來考慮該怎麼去收拾後果,與思考前因是怎麼發生的。
「我得好好想想。」
「你能不能先想個法子讓咱們離開這兒?」壓在身上的木板與床面,實在是太重太多,加上上頭還有喜被等,他要是不想面上無光地在這新婚之夜去喚人來救他倆,他也只能倚靠身旁的禍首了。
「沒問題。」不把這麼點小阻礙看在眼底的計然,隨即一手舉起壓在她肩上沉重的床板,再騰出另一手,將比她高壯上一倍的陸余給拎了出去。
突圍而出後,陸余呆坐在離床不遠處的地板上,不語地看著計然三兩下就挪開一地的阻礙,還順手整理了一下,半晌後,她猶豫地慢步走至他的跟前,面帶愧色地低下頭。
「你……一定很後悔娶我是不?」早知道當年在分擔家計之時,她就不要聽信她娘親所說的話了。
他忙不迭地安撫她,「怎會呢?不過是件小事別放在心上。」她怕他會不要她?他更怕呀,什麼男性哄堂大笑尊或是顏面等問題,那些統統都不重要,他也可擺到一旁全都不去看!因為……對他來說,有娘子比較重要啊!
「真的?」計然喜出望外地抬起頭,一骨碌坐至他前頭的地板上,不料,在她右掌一觸及地面時,轉眼間,她的五指立即為地板添了一個小洞。
「你……」陸余深吸了口氣,不得不有些危機意識,「一緊張就會使力?」
「好像是。」
她想不通地看著自己分別就沒有房間用力的掌心,再看向她的胸坎,總覺得裡頭的那顆心,似乎是在方纔他太近時,的確是有跳快了些。
「你常緊張嗎?」若這不是偶發事件的話,那他可能要……擔心一下日他的人身安全問題了。
她皺著眉,「老實說,少之又少。」真要算起的話,在她的印象裡,幾乎可說是不曾,可怎麼今兒個晚上就連連……
「別懊惱。」深怕她會因此自責,或是就此打退堂鼓改變心意不嫁他了,他忙不迭地轉移她的沮喪,「我倒是很煩惱你不願嫁我為妻呢。」
他……不但沒被方纔的景況給嚇著,也不怕自個兒可能娶了個力大無窮的悍妻,他就只擔心……她會不要他?是他將自己的魅力估得太低,或是他沒有自信太過?
計然不禁一臉迷思,「為何你要煩惱?」他不會真認為他娶到了個什麼千金難得的無價寶吧?是明眼人的,一看也知她是無行也無市,可他……似乎並沒有這麼想過。
已事先問過客棧內其它人,知道他家的哥哥們與客棧內所有人,都沒對她提及過他的背景與他從事之業為何後,一直不知該怎麼找機會對她坦承真相的陸余,愈想便愈覺得煩惱。
「因我怕你在知道那些實情後,你就不會要我了……」唉,現在他是日日在想,若是她因此而反悔休夫之後,他這輩子可能就真要打光棍到底了。
為了他臉上那憂愁甚她數倍的模樣,計然忍不住忘了先前她究竟在擔心些什麼,滿心好奇地靠坐至他身旁。「可以說來聽聽嗎?」
「我有兩個兄長,這點你已知道了,但你應當不知,在我上頭還有一打步伯吧?」他一手撐著下頷,一想到家中那堆陣容龐大的男人,他就更是提不起勁。
「這麼多?」他家祖先這麼好福氣?
「在我上頭上頭的爺爺,也剛好有一打兄弟。」他之所以會住客棧而不願回家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一旦踏進家門後……轉過去一看,男人;回過頭看,又是男人;不小心走錯路一撞,撞到的,還是男人。
就算先前再怎麼不明白,這下計然總算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落寞是打哪而來。
「……全都是男丁?」怎麼尋常人家盼著能夠傳宗接代的男丁都是如此不易,甚至還有些人得去拜神求子,而他家卻是……了產過剩?
「半個女的也沒。」陸余感慨萬分地歎了口長氣,「我祖上三代以來,族中代代都只生男不生女,也因此,我陸氏一族上下齊心,就盼能夠停止這等陽盛陰衰的窘況,添個難能可貴的可愛小女娃。」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我的堂兄們就像是被詛咒了般,也同樣只生男生不出女,而在我上頭的兩位兄長,也是一樣地讓所有人都失望。」
都怪那堆男人,害得他打從十六歲起就一直相親,可一路相至了二十,至今仍究是無人敢冒險下嫁於他,更別說,他還在那堆男人的陷害下,繼承了人人都不想要的祖傳的家業,任他自艾自憐了好一會兒後,一直坐在他身旁深思的計然,以一指輕推著他的肩。
「陸余。」
他不敢指望地問:「我嚇著你了是不?」
「不。」已然全盤想通的她,不疾不徐地安著他的心,「我是想說,在我上頭有十五個已經出閣的姊姊。」
陸余兩眼當下煥然一亮,似見著了救星般地直握住她的雙肩。
「一個男丁也沒?」他能不能把他家的哥哥與堂兄們統統拿去跟她家的姊姊們換?
「沒。」她家老爹,早些年前就已對他們計家無香煙可傳之事認命了。
「那令姊他們……」他愈問臉上更是有著掩不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