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真的很愛吃。
那一天,他非但把她帶去的飯菜全都吃得一乾二淨,連湯都喝光了。他說他一個人吃不完,根本只是客氣話。
後來,只要她有煮,就會忍不住拿去給這對她廚藝超無敵捧場的傢伙。
「啊,綠燈了!」看見燈號轉變,她猛地回神,不禁抓著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快快快,這個紅綠燈這兩天秀逗秀逗的,每次綠燈都一下下而已,紅燈又特別久——」
秋水小跑步著,一下子就拉著他到了分隔島,然後才發現自己抓著他,她嚇了一跳,連忙要鬆開手,他卻反手握住了她。
她一愣,卻見他看著前方,神色自若的牽握著她冰冷的小手,他提著燜燒鍋,大踏步的繼續走在斑馬線上,穿越馬路。
空曠的馬路上,寒風呼嘯而過,感覺更冷了。
他的大手,包覆著她,暖暖的。
他的圍巾,圍繞著她,暖暖的。
他吐出來的每一口氣,都成了氤氳的白煙。
脖子上的圍巾,還散發著他的味道,有著他殘留的體溫。
秋水瞧著那牽握著她小手,帶她穿越馬路的高大男人,心頭莫名暖熱。
到了對面時,他依然沒有鬆開手,她也沒有將手縮回,只是把口鼻埋進他的圍巾裡,偷偷彎起了嘴角。
他和她住的地方,就在走路會到的距離。
說遠不遠,說近也不是很近。
大街上的招牌一個跟著一個熄了燈,街上的行人都是匆匆的,但為了配合她的短腿,他走得很慢。
她也不想走快,她喜歡和他這樣手牽手,漫步走在路上的感覺。
低頭看著兩人相連的手,她應該覺得很怪的,她平常都會想抽手,可現在一點也不想,她從來不曾和人手牽手,她不喜歡和別人牽著手,卻一點也不排斥他。
她才認識他幾天耶……
回家的路口到了,他帶著她轉進小街巷。
離開大馬路後,巷子裡感覺更安靜了。
她又喝了一口鐵罐裡甜熱的飲料,一邊偷偷瞅著沉默的他。
他臉上的傷已經開始好轉,看起來沒那麼明顯了。
「耿克剛,你有女朋友嗎?」
該死,她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句問話,突然就溜出了嘴,迴盪在安靜的巷子內,聽起來分外清楚。
他看了她一眼,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回答了她。
「沒有。」
她滿臉通紅,不敢再看他,只瞧著前方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嗯。」他聞言,應了一聲,卻還是重複道:「我沒有女朋友。」
他依然握著她的手,而且似乎還略略收緊了些。
所以,他應該也是喜歡她的吧?
雖然很丟臉,但她還是慶幸自己問了。
她忍不住將臉埋回他的圍巾裡,抿著唇,繼續紅著臉,偷笑著。
沒辦法,她壓不住那種莫名開心的感覺。
他牽握著她,走過了另一條巷子,轉過了另一個街角。
秋水好不容易才壓住冒到唇邊的笑,偷偷再瞧他一眼,開口再喚他。
「耿克剛。」
「嗯?」
「你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
他還是沒有看她,卻啞聲開口說了一句。
「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喜歡。」
看著他粗獷的側臉,她呆了一呆,小臉瞬間再次爆紅。
他依舊繼續往前走,像是沒說過剛剛那句話。
但,他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她看見了,因為她一直微張著嘴,傻傻的看著他。
發現她瞧著他,他黝黑的臉在昏暗的街燈下,似乎加深了一點顏色。
那個有些靦腆、有些尷尬,又有些緊張的表情,完全抓住了她的心。
她可以清楚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完蛋了,她想。
就那一個表情,已經讓她完全陣亡。
長那麼大,她第一次知道「心花朵朵開」究竟是什麼感覺。
握緊了他溫熱的大手,她看著那個已經重新看著前方的男人,忍不住傻笑著。
她知道這樣看起來很蠢,但她還是情不自禁的咬著唇,吃吃的傻笑著。
她才認識他幾天而已。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此時此刻,當他緊握著她的手時,那真的已經完全不是重點了。
風,呼呼的吹。
但她的心是暖的,熱的。
因為他而暖,而熱。
它在她的胸口,激動的、開心的跳著。
*** *** ***
那天之後,他天天都陪著她走路上下班。
怕他餓著,她每天早上都會去敲他的門,把煮好的早餐和午餐送到隔壁給他。
「我需要運動。」他這麼說。
「我煮太多了。」她這麼說。
她和他,都知道那是借口。
在那曖昧不明,又甜蜜的日子裡,兩個人都沒有將事情說破。
她還有些害羞,他則怕逼得太緊,會讓她退縮。
早上,時間到了,她會來敲門送飯。
晚上,時間到了,他會出現在她上班的教室門口。
她和他,一路上,聊著她的工作,聊著他的喜好,聊著想吃的食物,聊著想去的地方,聊著想聽的音樂,聊著想看的電影……
雖然,常常都是她在說,他總是靜靜的聽著,但偶爾他也會說些關於自己的事。
慢慢的,從閒聊中,她開始更加瞭解這個男人。
他從小在這個城市長大,父母早在他有記憶之前就分居了,他被父親帶走,從此沒再見過他媽。他高中時,父親再娶了,另組了一個新的家庭,和他後母生了一個新弟弟。
他變成那個格格不入的人,所以沒多久就搬出來住,自己半工半讀。
說這些往事時,他的臉上沒什麼太大的喜怒哀樂,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雖然他沒講明,她卻突然領悟到一件事。
「你爸沒再和你聯絡了。」
這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殘忍而真實。
該死,她真的應該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聞言,他卻只是淡淡的開口,「我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這句話有些悲涼,他和他父親仍住在同一個城市,他曾經生長的家也還在那裡,他卻沒有回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