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幾分鐘,車流又再次順暢了起來。
他則抱著在懷裡哭個不停的她,一路走回家。
*** *** ***
干冷的空氣,徘徊在城市的夜空,久久不去。
回到家後,他替她身上的擦傷上了藥,再幫她拭去淚水,倒了杯溫熱的開水給她喝。
但那沒有用,她仍在顫抖,還在哭泣。
她嚇壞了,他也是。
剛剛那一剎,至今想起,依然教他膽寒不已。
所以,他只能抱著她,安慰她,也讓懷中這個小女人,真實而溫暖的存在,安慰自己。
懷裡的她啜泣著,淚水流個不停,嬌弱的身子直髮著抖。
「沒事了……沒事了……你別哭了……別哭了……」
他為她受到的驚嚇,感到心疼,但他安慰的話語,卻只喚來她更多的淚水。
「別哭了……」
輕輕擁著那嬌小的女人,他親吻的她的額、她的發,一次又一次,溫柔的拭去她的淚。
好不容易,她的情緒漸漸緩和了些,但還是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她好一點,只能輕輕拍撫摩挲著她的背。
秋水縮在男人溫暖的懷中,吸著鼻子,咬著唇。
他的心跳,規律的在她耳邊輕響著。
她緊緊的揪著他的毛衣,害怕會失去他,害怕那些狂亂的影像會再出現。
她不要想起,真的不想記起,但她又忘不了,忘不掉他。
那一切,是如此恐怖可怕,像惡夢一場,卻又真實得有如曾經發生過。
她真希望,那只是她的惡夢,但她的身上,彷彿仍殘留著黏膩腥紅的血,她的手,好似還握著那把刀,那把劍。
「我……我剛剛……看到了一幅畫……」
她粉唇輕顫,抬首看著他,眼睫上還沾著淚。
「一幅銅畫……」
他虎軀一震,臉色在瞬間變得比紙還白。
「我認得……上面的男人……」她含淚看著他,撫著他的臉問:「他長得不像你,但他是你,對不對?」
所以無論他怎麼藏,怎麼擋,那些古老的過往,就是不肯放過她。
他原以為,她哭,只是因為車禍,怎麼樣也沒想到,是因為那些揮之不去的惡夢,那些教人心悸的曾經。
「你……」他的瞳眸收縮著,嗄啞開口,「想起來了?」
「所以,那是真的?」她臉色慘白,顫抖著,「我以為……我以為我瘋了……」
如果可以,他願意挺身為她對抗世界,願意為她遮住外頭的風雨,願意為她承擔所有,但他沒有辦法消去她的記憶,沒有辦法不讓她記得。
「你沒有。」他不捨的撫著她蒼白驚懼的小臉,嗄啞的道:「你沒有。」
「那些……曾經……發生過?」她害怕的,不敢相信的開口問。
「我很……」他很想說謊,但她需要真相。「抱歉。」
「不……」秋水面無血色的閉上了眼,瑟縮著,因驚慌而喘息。
「這不可能是真的……」她死命的搖著頭,慌亂的起身,從他懷抱中退了開來,哭苦笑道:「這才不可能是真的。」
那些血,似乎又漫過了天,潑濺到了她身上。
她不斷的甩著手,拍抹掉身上那些鮮紅的血,哭著指責他道:「你騙我,對不對?這只是玩笑?只是你和我開的玩笑,對不對?還是我吃了太多的藥,對了,都是那些消炎藥害的,才會害我腦袋都不清楚了!這世上哪來的妖怪?我才沒有殺過人,我是方秋水,你是耿克剛,什麼前世今生?什麼狗屁輪迴!我才不信這些——」
眼看她如此驚慌,甚至開始反駁,他忙起身抓住她,「秋水,你聽我說。」
劍芒,輕閃。
妖魔,咧嘴,笑著。
她猛地伸手推開他,慌亂的喊道:「不,你放開我!離我遠一點、遠一點!」
但他不肯放手,只是緊抱著她。
「不要!你放開我!」她哭喊著,害怕自己又傷了他。「我會殺了你的!」
「不會的,不會的……」他擁著她,安慰道:「你別怕,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會死的,你也不會有事的……」
「不要,你放手,你走啊……走啊……」她痛哭失聲,推著他,卻無法掙開他結實的懷抱。
「我不會走的。」他擁著那哭到斷腸幾欲瘋狂的小女人,斬釘截鐵的說:「我不會走的,我絕不再留你一個人。」
「你為什麼總是要這樣?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我的話?你為什麼總是那麼頑固?我叫你走啊!你聽不懂嗎?走啊——」
她哭著,掙扎著,抗拒著,憤怒的尖叫著,捶打著他。
「我愛你……對不起……我很抱歉……」
可無論她怎麼做、怎麼說,他始終沒有鬆開手,只是心痛自責的含淚抱著她,任她捶打、咒罵、指責著,直到她終於累了、倦了,直到她再次在他懷中放鬆下來,不再掙扎。
「我愛你……對不起……我很抱歉……」
他重複著,在她耳邊說了一遍又一遍。
她抱著他,哭到不能自己,氣這個頑固的男人,卻更愛他。
「我是個瘋子……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你沒瘋,如果你瘋了,那我一定也是瘋子。」他撫著顫抖啜泣的她,「就算我們倆都瘋了,我還是愛你。」
那嗄啞深情的的告白,讓她的淚再度泉湧。
那一夜,她在他懷裡哭到睡著。
*** *** ***
綠葉,在窗外閃耀。
因為那片綠意,她醒了過來,用乾澀的雙眼,看著晨光,慢慢爬上了他疲憊的臉龐。
他凝望著她,滿眼都是擔憂與不捨,還有無盡的悲傷與歉意。
這個男人,粗獷的臉上,猶有乾涸的淚痕。
心痛,似乎永無止境,對他的心疼,卻更深。
昨夜,她睡睡醒醒。
只要一閉上眼,稍稍放鬆下來,那些過往又會聚在眼前。
那可怕的夢魘,不肯輕易離開。
所有血腥的片段,一再重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