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骨扇子並不容易折斷,可見得手勁多大:聲響也不小,至少朱石聞聲便詫異抬頭。只不過,屋子裡照樣吵鬧,根本沒人聽見。
「哦,書難背?沒法子,還是得下功夫哪……紙鳶怎麼了?摔壞?怎麼又能飛……誰?是誰修的?」好聽的嗓音溫柔詢問著。
問句一出,外頭全神貫注偷聽的某人,更是屏息以待;這會兒,總該提到他了吧——
「是嗎?你們師傅這麼厲害。」只聽姑娘笑著這麼說了一句,旋即又被別的事轉移了注意,「大任,別搶弟弟的花卷!這兒還有,拿去吧。」
裡面陷入一陣爭執,極有耐心的大姊溫言排解著糾紛,紙鳶的事情暫時丟在腦後,沒空多管了。自然,還是沒空注意到外面的某人。
拉長了耳朵等啊等,等到的,卻是這樣的冷淡忽略?!
夠了!俊眸一睜,精光迸露。雁永湛倏然起身,把斷掉的扇子緊緊握在手中,轉身就走。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經走下長廊。
「少爺,您就這樣走了?」
「不走,留著幹嘛?」回答得很不耐煩。
「您……不跟羊潔姑娘說句話嗎?」朱石緊跟在後,有點困惑地追問。
等了一整天,不就是在等這位姑娘?怎麼人回來了,少爺卻這樣?
「少多嘴。」俊臉板著,冷肅得令人望之生懼。腳步堅決。
朱石不敢多問,安靜隨著主子離去。
才下了階梯,踏上院子的軟土,背後就有細碎急促腳步聲跟上來,還有輕喚聲,「少爺,請留步!」
雖然臉色還是很難看,但就像是聽見什麼咒語似的,雁永湛迅捷的腳步慢了,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少爺?」雖然他壓低了嗓音,但質問之意清清楚楚。
「抱歉,我回來晚了。今天他們都乖吧?沒給少爺惹太多麻煩?」仰著的是張清水芙蓉臉,秀眉彎彎,一雙杏眼卻見紅腫,顯然是哭過了。
雁永湛側目,把她略帶委靡的神色盡收眼底,之後,語氣不自覺的軟了幾分。「嗯,還好。」
就這樣,白白浪費了上好的折扇一隻。主子只要在羊姑娘面前,就成了這樣。朱石一面安靜地退開,一面在心裡感慨著。
「我帶了山上廟裡師父自己蒸的花捲回來,你要不要……」說著,羊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這種粗東西,你不愛吃的。」
嬌小的她緊捏著手上的兩個素花卷,有些尷尬。不料雁永湛卻長臂一伸,手心朝上,擺出個霸道的姿態,「給我。」
「你要吃?」羊潔詫異望他,「可是……」
她還在猶豫,雁永湛已經跨步過來,硬是拿走了一個花卷。另一手,則很自然地握住眼前人兒的肩頭。
「哭過了?」他低頭問。
人兒頭低低的,好半晌,才默默點了點頭。
那委屈又乖巧的模樣,讓雁永湛看了,什麼怒氣都突然飛到九霄雲外。他又跨近了些,然後,輕輕地把嬌小身軀拉近,攬住。
羊潔像是很習慣這樣的親匿,一剎那的軟弱讓她情不自禁,依偎著男性寬闊而精壯的胸膛,舒坦地歎了口氣;如此溫柔的懷抱,誰能抗拒?
片刻之後,她才突然覺醒,微微掙扎,小手抵著他胸口推拒,一面細聲抗議著,「別這樣,他們都還在讀書……」
「沒錯,還有得讀呢。我今天讓他們背的書,不到三更大概是背不完的。」雁永湛不肯放,更是攬緊了嬌小的人兒。
「還有朱石……」
其實,他那伶俐的侍從,早就識相地離開了;小鬼們忙著背書,根本沒人會注意他們。只不過姑娘家的臉皮子薄,加上心裡有著頑固的定見,老覺得配不上,始終只肯以侍女奴婢自居……
「別這樣。」羊潔堅持著。
但雁永湛也很堅持。他半攬半拖地,把羊潔往小院的角落帶。轉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後,有個幽靜而隱蔽的小小空間。這樣,總可以了吧?
荊釵布裙的嬌小身子,落入錦袍玉帶的男人懷抱中,溫熱的薄唇則落到那張脂粉未施的端秀臉蛋上,輕吻她帶愁的眉眼。
「怎麼又在傷心?去祭拜一次就哭一回,以後不准去了。」此刻雁永湛的語調,已經絲毫沒有之前的冷硬,即使語帶責備,還是溫柔到讓人心裡酸酸的,羊潔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我、我沒事。」她哽咽著說,不敢貪戀這偷來的旖旎纏綿,她還在推拒,「已經很晚了,你該回王府去……」
「不忙,我等你晚點跟我一起回去。」雁永湛笑了笑。
粉嫩臉蛋立刻染上紅暈,她的頭越發抬不起來,回答如蚊鳴般小小聲,「不、不好啦……」
「怎麼不好?你今晚一定睡不穩,光傷心就要耗掉大半夜,再翻來覆去幾個時辰,天就亮了。」雁永湛非常瞭解,他語帶責備,「像這樣,你明早一定起不來,別說做事了,連照顧那群小鬼都有困難。」
「我才不會!我……」羊潔抬頭,急著想要解釋。
而暗地裡,只見雁永湛的雙眸閃爍著莫名的光芒;他的計謀奏效,終於讓她抬起頭來了。
下一刻,他俯下頭,捕捉住柔軟櫻唇。
親密而甜蜜的吻,彷彿縈繞著的夜風,溫柔地撫慰了凌亂低落的芳心。他品嚐著她的清甜,霸道地勾引著她的回應,吮含住小小的舌尖,怎樣也不肯放。
「不管,你得跟我回去。」好半晌之後,他抵著她的額,沙啞著嗓子下令,霸道得要命。
「可是……」紅透了臉蛋的姑娘,還在猶豫。
「真不合作,該罰。」當人師傅的,自然要賞罰分明。
四下又陷入沉靜,只有偶爾蟲聲唧唧,以及零落的討論、背書聲。
月上中天。
第二章
翌日。
羊潔醒來之際,睜開酸澀的眼,發現四下暗暗的,窗上還未見日影,她模糊想著,應該交卯時了,該起來了。
但身子卻被摟在一個堅硬的懷抱中,動彈不得。只好歎口氣,把臉蛋偎得更近,汲取那光裸胸膛上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