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你別胡思亂想了。」
「我想也是。」小臻清朗地笑著,「雖然那些男孩子比從前更仰慕你,卻沒有一個敢採取行動。」
「這又是為什麼?」她不解。
「因為你的氣質。你知道嗎?現在的你看起來像一朵高不可攀的玫瑰,雖然芬芳迷人,卻是有刺的。」
她——有刺?
他對她的訓練果然還是起了效果,他已經成功地把她從一朵普通的小花改造成他人眼中有刺的玫瑰。
至少在這些大學同學眼中,她是變了。
他呢?他感受到她的改變了嗎?在他心中——對她究竟是何想法?
她似乎愈來愈受歡迎了。
他心神一陣不穩,蘸著墨硯的動作一歇,不自覺地蹙起眉。
最近的她彷彿成了學校那些大男孩們心目中的女神,他們望著她的目光總是帶著驚艷、欣賞與無法克制的愛慕。
光在課堂上,他就不只一次抓到那些男孩看她看得入迷,將他上課的內容全當成耳邊風;更別說當清曉走在路上,那些男孩總隨著她的一顰一笑流轉目光了。
就連繫上幾個教授也抵擋不住她的魅力。
「四年級那個徐清曉是怎麼回事?近來好像愈來愈美了。」
「會不會是戀愛了?女孩子家談了戀愛好像都會變得特別漂亮。」
那不是因為戀愛。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不是因為戀愛改變了清曉,而是她終於發揮了她與生俱來的魅力。
彷彿一朵躲在黑夜最角落的玫瑰,總羞澀地含著苞,一日卻忽然甦醒了,迎著晨曦綻出最迷人的笑顏。
是他親手推動了她的綻放。
他應該感到高興的,不是嗎?畢竟當她一日日更接近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女神,離他實現計劃的日子也愈來愈近——
離讓她與之鵬見面的日子也愈來愈近。
他驀地閉了閉眼,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念頭莫名地令他心痛。
他只是——無法想像已經融人他生活的她離開。
離開他,投入之鵬的懷抱......
一陣細微的聲口向驚醒了陷入沉思中的他,黎之鶴抬頭,眸子與靜靜站在門口的女孩相對。
她望著他,唇邊帶著甜甜的笑,剛剛洗淨的頭髮還是半濕的,幾綹髮絲不聽話地垂落額前。
他禁不住呼吸一屏,有股奇異的衝動,想為她拂去那幾綹調皮的髮絲。
「老師在寫書法廠她走近他,送來一陣剛剛沐浴過後的清香,擾動著他的鼻子,心跳亦緩緩加速。
他心神一凜,連忙低頭,毛筆沾了沾硯台上的墨。
「這是老師閒暇時的娛樂嗎?」
「嗯。」他點點頭,「書法可以鎮定一個人的心思。」
她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你心神不定嗎?」
「咦?」他一怔,不覺揚起頭。
而他立刻便後悔了。
不知怎地,視線一接觸到她清秀的容顏,他的呼吸便亂了節奏,心跳更是律動得狂野。
「你說書法可以鎮定人心,這表示你現在處於心緒混亂的狀態噦?」她調皮地眨眨眼,「要不要說出來讓心理醫生聽聽?」
「什麼?」黎之鶴怔怔地問,有幾秒的時間只是茫然地盯著她微微顫動的玫瑰唇瓣,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弄懂她話中的含意。「古靈精怪的丫頭!」他半帶無可奈何地搖頭。
她卻只是流洩一陣清朗的笑聲。忽地,她纖巧的身影翩然旋開,正當他迷惑她要做些什麼時,她清麗的笑顏又映人他眼簾o「要不要來點酒?」她嘴角勾著笑紋,遞給他一罐冰涼的啤酒。
他伸手接過放在桌角,「謝謝。」
「你不喝嗎?」
「現在不渴。」
「那怎麼行?」徐清曉挑挑秀麗的眉,「老師難道不曾聽聞過古代那些狂放文人都是有酒才有字的嗎?王羲之的狂草為什麼有名?就因為他是喝酒的時候寫的。」
她俏皮的神情勾起他的微笑,「這是哪兒得來的理論?」
「我親自考證的。」她一本正經地說:「比方說竹林七賢、唐宋八大家、蘇門四學士,哪一個不是頂尖的才子?又有哪一個不嗜酒好肉?這證明了酒鬼與才子是一體兩面!」
「這麼說,為了寫出好字,我得聽從你的建議多喝點酒噦。」
「這是當然的。」她誇張地點頭,一面仔細欣賞起他的字,「老帥這幾個字寫得是不錯,只可惜少了幾分放蕩不羈。『斜風細雨不須歸』是何等瀟灑,應該再寫意隨性一點。像你這樣老皺著眉頭,怎麼可能寫得好?」
「徐老師好像對書法挺有研究的嘛,」他半開玩笑,「不如請你示範指教一番。」
「真的要我寫?」
「你就寫寫看吧。」
「好!」徐清曉用力一甩頭,隨手開了桌邊的啤酒就灌了一大口,接著搶過他手上的毛筆,蘸了蘸墨,就是一陣如疾風暴雨般的狂書。
黎之鶴望著她,起先唇邊尚泛著淡淡笑意,不久笑紋便逐漸消逝了,神情轉為深思。
徐清曉寫的是同樣的七個字——斜風細雨不須歸。
但與他接近王羲之行書的筆鋒不同,她摹擬的是宋徽宗的瘦金體,細細瘦瘦的字體雖然帶著女性獨有的婉約秀媚,卻奇特地隱隱蘊著一股豪邁之氣。
他早聽說過她在寫作上的豐沛才氣,卻沒想到她連書法也如此精妙。
原來他一點也不瞭解她。
雖然與她相處了一個多月,但他其實一點也不瞭解她,就連她寫得一手好字,他也是今日才得以見識。
她究竟還有多少事是他不曉得的?有多少能力是他料想不至的?
徐清曉彷彿感應到他異樣的眼光,清亮的眼眸迎向他,「我寫得怎樣?」
「很好。」他發自內心地讚賞,「出乎我意料之外。」
「那為什麼你會是這種表情?」
他一愣,「我的表情有什麼不對嗎?」
徐清曉凝視他數秒,忽地兩道秀眉彎彎挑起,眼眸點燃慧黯的笑意,接著輕抬藕臂,毛筆在他鼻上輕輕畫上一筆。
有幾秒鐘的時間,他彷彿不明白她做了什麼,只愣愣的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