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曉一驚,隨著他移轉眸光,果見一名氣勢軒昂的老人從容自樓梯步下,跨進廳內。
那就是黎宇。
她靜靜地看著老人掃視四周,對賓客們報以的掌聲微微笑著,在眸光觸及黎之鵬時,忽地亮起一道銳芒。
黎之鵬回望著他,嘴角的嘲諷比平時更濃上幾分。
徐清曉恍然發現這對父子似乎處得不是很融治。
她看著黎宇周旋於賓客之間,端著酒一一寒暄致意,最後,才緩緩朝他們走來。
「之鶴呢?他沒來?」老人連招呼也不打,直接問起長子的行蹤。
「爸爸的壽宴他哪敢不來?」黎之鵬淡淡地應道,「大概是帶著晚兒到花園裡透氣了。」
「晚兒來了?」黎宇似乎頂震驚,一直沉穩的臉色微變。
「好像是齊伯伯的要求吧,他要之鶴帶晚兒亮相。」
「他終於肯讓晚兒公開露面了。」黎宇沉吟著,半晌,目光忽然瞥向徐清曉,「這位是誰?」
她心一凜,迅速自嘴角勾起淡然笑意,「黎伯伯你好,敝姓徐,徐清曉。」
他只是淡然領首,甚至不理會她禮貌伸出的手,只是盯著黎之鵬,「又一個女人?」
黎之鵬只是聳聳肩。
「你也該停止了吧?老是這樣浪蕩人間!忘了上次我對你說的話嗎?」
「我沒忘。」
「沒忘?這麼說你是有意忽視噦?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整日盡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
徐清曉決定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了,這老人憑什麼當她不存在似的就在她面前大放厥詞?
「對不起,黎伯伯,我想你誤會了。」她靜定開口,清朗的嗓音堅定昂揚,「我不是黎之鵬的女人,更不是你所謂的不三不四的女人。」
老人似乎吃了一驚,凌銳眸光射向她,「那你是誰?」
「我是徐清曉。」她一字一句,眼眸不閃不避,「是應令郎之邀,前來參加壽宴的貴賓。」
老人微一揚眉,眸光一閃,不覺仔細打量起她來,「這麼說,你不承認與之鵬的關係噦?」
「我是他今晚壽宴的女伴。」
「只是壽宴?不是漫漫長夜?」他有意隱射。
徐清曉咬牙,「只是這場晚宴。」
他瞪了她好一會兒,眸光轉向兒子,「這也是你的想法嗎?」
「不。」他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右手,半強迫地扣住徐清曉的纖腰,「我要清曉成為我的女人。」
什麼?!徐清曉驀地轉頭,眸光不可思議地射向他。
「我要清曉。」他再度強調。
她震驚莫名,開始想掙脫他的掌握,他卻不容她輕易脫離。
她咬住下唇,無奈地看著父子倆沉默對望,似乎對彼此下著戰書。「你的意思是——你想娶她?」
「不錯。」
「不過我看她——」老人銳利的眼眸調向她,嘲諷地拉拉嘴角,「不見得願意。」
「她會答應的。」黎之鵬堅定應道,甚至不看徐清曉一眼。
他以為他是誰?他說要她,她就得欣然接受嗎?他當她是哪種女人?她徐清曉可不再是那個什麼也不懂、臨事慌然失措的女孩!「兩位可以容我發表意見吧?」她分別瞪了兩人一眼,「我不認為——」
「你拒絕我的求婚?」黎之鵬打斷她。
求婚?
徐清曉呼吸一梗,有兩秒的時間腦海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瞪著黎之鵬俊朗的面孔。「我......」她正欲開口,黎之鵬忽然閃過銳芒的眸子阻止了她,她不自覺地隨著他調轉眸光。
是黎之鶴!他正站在不遠處,兩手各端著一杯飲料。
他神情封閉,眼眸深不見底,在迅速瞥過她一眼後,轉向自己的父親。
「爸爸,生日快樂。」
老人一揮手,似乎頗不願聽見這些恭賀的無聊話。
「哥哥,你來得正好。」黎之鵬嗓音低沉,望向黎之鶴的眼眸若有深意,「我剛剛向清曉求婚了。」
徐清曉注意到他手中的飲料微微搖晃,彷彿雙手忽然一陣顫抖,但當她抬眼凝望他的臉龐時,只見一張無表情的面孔。
「你是認真的?」他問著黎之鵬。
「十足認真。」
他默默凝視弟弟好一會兒,終於自嘴角牽起一絲微笑,「那麼恭喜你了,之鵬。」
恭喜?徐清曉面色驀地刷白。
她還沒答應呢,他恭喜什麼?
她輕啟芳唇,有股強烈的衝動就要當場反駁他,但他朝她瞥來的漠然眸光令她一窒。
他為什麼那樣看她?就好像他不認識她,就好像這一切不干:他的事!她咬住下唇,默然凝眸注視著他。
「爸爸,晚兒今天也來了。」黎之鶴迅速將眼眸別開,轉向父親,「她在花園裡,我帶她采見你。」語音方落,他便向主人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徐清曉瞪著他筆直的背影好一會兒,一陣陌生的哀痛忽然襲來;她拚命穩住亂了節奏的呼吸,隨口找了個借口便翩然旋身,往與黎之鶴相反的方向匆忙逸去。
她必須立刻躲起來。
現在、立刻!否則所有人都會由她臉上沱然欲泣的表情發現她情緒不穩。
她真的再也無法掩飾了。
徐清曉慌然四顧,躲過一個又一個有意攔住她說話的男人,拚命朝人群最少的地方擠去,心跳愈來愈快,怦怦的聲響不停震擊她的腦海。
誰來救救她?誰......
「清曉!」
一個低啞的嗓音驀地揚起,定住她不安的身子。
那嗓音——如此低沉熟悉,即便在充滿各式聲響的廳內,仍是輕易地悠悠蕩人她的心魂。
她緩緩回身,迎上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
仍舊那般平靜溫和,仍舊那樣深不見底,恰恰與她的慌亂不安形成了強烈對比。
她恨!恨他竟然靜定依舊。
「你不是該去找齊晚兒嗎?」她語音微微尖銳,「為什麼在這裡?」
他微微蹙眉,「你的表情不太對勁。」
「啊!你居然還有空關心我,還有空注意我的表情?」她嚴苛地打斷他,射向他的眸光無比冷冽,「我還以為你已經完全把我交給令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