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有許多委屈,但他不會讓她離開的。
他會讓她知道,她不過是名義上為妾,但對他而言,她才是他赫連長風真正的妻子。
在朱寶寶的堅持下,赫連長風在數日後,與商船談完今年送到海外茶葉的擔數,以及確定了以竹片編製,再覆麻布之防潮新法子後,便排定了回青龍鎮赫連本家的行程。
算算時日,居然正好來得及趕上青龍鎮一年兩回的斗茶大會。眾目見證之下,衣錦還鄉,天時地利也不過如此了。
紀舒眉乍聞此行程,雖然錯愕赫連長風與青龍鎮赫連家有對立之意,然則為了不讓赫連長風與朱寶寶有單獨相處機會,自然也同意隨行。
上路前,由於朱寶寶堅持不與赫連長風同車,而紀舒眉自然也不與朱寶寶同車,於是一行人數輛馬車,便這麼浩浩蕩蕩地一路往前。
此時,赫連長風正坐在車廂內,車行已往前走了十日光景。
他手裡原本拿著幾味茶點,卻是食之無味,又盡數擱回去。
這幾日,不論他再如何百般討好,寶兒也不再喚他一聲「大哥」了。
即便他想迫她多說些什麼,可因為紀姑娘在場,他也沒法子做些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寶兒少笑少吃,整個人瘦了一圈的憔悴模樣。
再過一日,便要抵達青龍鎮了,難道他再沒有任何法子挽回寶兒了嗎?
赫連長風皺起眉,心情大壞地聽見車廂後傳來了寶兒與石影的對話——
「讓我扎一針,保證什麼酸痛失眠都沒了。」寶兒說。
「在下不需要。」石影說。
「那進車廂內來跟我學扎針吧,否則這路上悶得慌……」
「赫連爺為你備妥了各色茶點——玉露團、水晶龍鳳糕、貴妃紅……」
「我不餓。」
誰都聽得出來朱寶寶語氣裡明顯疏離之意味。
赫連長風眸底冷意更甚,仰頭將一盞已然寒涼之濃茶,一飲而盡,往桌上一擱。
這段時間裡,她與石影走得更近了。
石影總是在聽她說話,而她也總是說得眉飛色舞——如同往日的她與自己一般。
「石影。」赫連長風低喚一聲。
一眨眼時間,馬車外很快地響起兩聲輕敲,石影很快地閃身上了馬車。
「主子有何吩咐?」
「你此行倒是甚為自在嘛。」赫連長風往後靠於車廂邊,厲眼緊盯著石影淡然臉龐。
「寶姑娘不開心,難免會想找人說話。」石影並不迴避主子怒氣,實話實說道。
「她開不開心與你有何干係?」他眼一瞇,怒氣更甚。
「寶姑娘開心,主子便開心。」石影簡單回答。
「那便給我離她遠一些……」
「停車!」
門外朱寶寶一聲大喊,赫連長風在瞬間便奪門而出。
幾輛馬車都在同一時間停下。
赫連長風比石影還快抵達了朱寶寶身邊,攬住了她的身子。
尾隨其後之石影不免一愣——主子雖是稍懂武藝,然其輕功卻遠遠不及於自己,該是在乎寶姑娘之心,讓主子如此奮不顧身吧。
「怎麼了?」赫連長風低頭問道。
「前面樹林裡有人生病了。」朱寶寶指著前方說道。
樹林裡確實有個衣衫襤褸之人,躺在一堆落葉枯枝之上。
「會不會是虜瘡啊?聽說這病近來害了許多人不死不活哪。」紀舒眉婢女低聲說道,連忙拿了條手絹讓姑娘掩鼻。
「赫連莊主,咱們還是別在這裡多耽擱吧。」紀舒眉說道。
赫連長風看了她一眼,並未接話。
「我過去即可,你們全都別過來。」朱寶寶記掛著那人傷勢,身子已然往前跨了一步。
這幾日,她心情糟,也快悶慌了,好不容易出現了個病人,當然要上前醫治一番。
「慢著。」赫連長風從腰帶裡取出一方絲帕,先是輕柔地覆住她臉頰後,再將絲帕兩端穿過她耳後,在她腦後打了個結。
當他雙臂伸過她臉龐兩側時,嬌小的她便像是整個人都被他擁在懷裡一般。
她聞到大哥身上藥香味兒,心一酸,只覺得想哭。
赫連長風繫緊她腦後絲結後,卻未馬上離開,雙臂輕輕地擱上了她的肩頭。
朱寶寶肩子輕顫了一下,卻仍未開口。
「我說過你要替人治病無妨,但得照顧好自己。」赫連長風望著她的雙眸說道。
朱寶寶想說話,無奈喉頭哽咽,只好用手指揪了下他上臂,點了點頭。
「快去吧。」赫連長風說。
朱寶寶點頭,快步地走進樹林,來到病人身旁,彎身伸手覆住他右手脈門。
「這人沒病!」她臉色一變,驀地起身,往後一退。
可惜她跑得不夠快,躺在地上的那名男子伸手擒住了她。
朱寶寶一個反掌推開了他,又往前跨了一步。
「別動,我不想傷人。」裝病的王煥心一急,一手抓人,一手便掏出腰間短刀往前胡亂一揮。
朱寶寶肩背被他劃了一刀,她悶哼一聲,身子才一慢,馬上便被對方給擒住了。
「放手!」
下一刻,赫連長風手裡劍倏地刺向賊人前額,賊人狼狽地後退一步。
「別過來,否則她小命不保。」王煥很快地將她擋在身前,聲音顫抖地嚇阻。「我不想傷她……」
護衛們此時早已團團將賊人圍住,紀舒眉和婢女在另一端摟抱成一團,石影則趁著賊人與主子對峙之時,不動聲色地繞向他們身後。
「大哥,我不要緊的。」朱寶寶雙唇顫抖地說道,感覺鮮血正沿著背滑落。
那一刀雖劃得不深,但她向來最怕疼啊。
「開出你的條件來。」赫連長風命令道,手掌用力得幾乎要捏碎劍柄。
「留下身上銀兩,我自然會放了她。」王煥臉色蒼白地說道,還不時擔心地看著小姑娘的傷勢。
赫連長風並未馬上開口,因為知道石影正繞向賊人身後,於是便想乘機牽絆住這名賊人,不使他起疑。
「銀子。」王煥說道,舉起短劍抵著朱寶寶頸子。
「大哥,別給他!」朱寶寶大叫了一聲,因為動得厲害,頸子於是又不小心被刮出了一道血痕。